纠正
“我知道你如此反常的原因,”他一正经就带上了震慑人的威仪。
“你我都固执,谁都无法干涉谁的决定,基于这个原则,你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升腾起掌控欲,这简直是自讨没趣,费力不讨好地消磨心力。”
他一语中的,毫不留情,我反而松了口气,庆幸自己不必再与自己角力。
“从前也有过一两回这样的情形,也许对方是心知肚明,但妨他痛快讲出来的那些考虑反而助长了我这恶习。”我的解释有气无力,刚刚心里那头可怕的庞然大物,被轻轻一戳,便霎时间没了气,灰溜溜躲回到角落里,留下了无尽空虚。
“有时不忍心便是在放任,即使出发点好的出奇,也无法改变你越陷越深直到上瘾,与其到时候鲜血淋漓也不一定能将你与它完全剥离,不如直白些让你感觉到丢脸,逐渐不敢再去将之触及。”他说这话时斩钉截铁,非常严厉。
“这一局,我知难而退,随你去。”望着他坚决的侧脸,我败下阵来,笑自己自以为是的可以。
“你明知道很多事奋力抵抗也是无用之功,却宁肯伤了自己也执拗不放弃,取悦自己的有许多种方法,操纵暗示直到合自己心意是一种,坦然接受现实,是另一种。”他苦心孤诣,放轻了语气,但明显知道我有得寸进尺屡教不改的毛病,眼神里还是带着震慑人的凌厉。
“我会学习,不再利用关心之人的好意。”我给出承诺,用非常认真的语气。
收到我的诚意,他点着头,恢复了带着轻松的惬意神情。
“关于父亲,我想在他最初的想象里,江山与美人不是二选其一的关系,他一边爱母亲聪明机灵,另一边又期望她能愚钝到不会为被利用伤心,天下哪有那样好的事情,即便登峰造极,也没能力操纵所有人心。
也许出于母亲决绝的原因,他的放弃算是彻底。私下里施惠不少,保障了心爱之人想要的安宁,也存着一丝原谅与继续的希冀。现实显然证明,错过了对的时机,过后再多努力,都只一厢情愿而已。
让我唯一庆幸的事情,是这出悲剧里,曾有哪怕一刻,他们心心相印,深刻地投掷过真情,让经年的纠缠显得不那么讽刺与滑稽。
若我自始至终只能遥望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那么埋怨一定能说得非常轻易,但有了接触后距离便被无限拉近,评判定义下的不再能非常肯定。我亲眼见证了许多东西,比如他始终坚定选择的权力,偌大的国家被他打理得风生水起,他算是为这份选择尽心尽力。但与此同时陪伴他的是无边孤寂,虽然看着阖家团圆万事不缺,但实际上他早就被焊进了面具里,极少会有发自内心的情绪。我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在最初相遇,我亲眼见过,他诚挚到卑微的境地,只为讨许久以前那个唯一爱人的欢心。
那份单纯的年少深情,终究化作了可望而不可即的一颗星,夜夜挂在天际,看似温情陪伴,实则在冷漠提醒,爱已过境,生生世世不得靠近。
我有时想,若是他们里但凡有一个人无情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备受折磨,以如此悠长的年岁为祭,爱恨就能评断得更轻易。但我甚至都会沉溺到说服不了自己冷静,又哪有资格评断别人的经历。
所以总结来说,你能给出评论,而我不行。”长篇大论地又将过往梳理一遍,我说不上是感慨还是疲惫,忍不住悠长地叹息。
“不能评论,却能总结教训,但以你我的前段经历来看,你还是不够认真,在某方面义无反顾地重蹈了覆辙。”他调侃起来。
“你别说,细想起来还真有诸多类似,也许你更能理解我父亲当年抉择时的心境,肯定他取舍的意义。”我顺着他的指引,轻松从沉浸中脱离。
“确实如此。男女之间,总对重要的定义存在分歧,心底对于诸事的排序,浓情蜜意时能相安无事不甚在意,但一旦出现某种诱因撕开表面平静,内里尽是无法调和的矛盾,妥协与让步是调和剂,但不解决根本,其实若不达成一致,分裂只是时间问题。”
“男子大可以着眼建功立业,可女子,生来便被教导相夫教子,成为谁精美的附属品,也怨不得不够理性,谈不上格局,眼里只有情爱而已。”我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不由反呛了他一句。
“可你,”他拿我举例。
“是,我特立独行,可你明知我的与众不同,其中蕴含着多少旁人无法企及的运气。再说我上了头,不也一样奋不顾身,撞得头破血流。”
他沉默了,承认我所言非虚。
说着说着又拐到了辩论上去,等我意识到时,无奈地挤出笑来。胜负欲可能迟到,但从不缺席。
“就连你也做了诸多努力才让寺里的人吐露了一瞬真心,我突然就对之前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套出一点消息释然了。”他另起了话题。
“要说潜心修行之人应当远离世俗喧嚣,但却总是或主动或被动地会卷进去。木已成舟,便不得不学习一些应对规律,比如向来都是守口如瓶能换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