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前夕
我以为那日之后卫若兰巴不得不要和我有任何联系,第二日留在客栈休养生息,下楼时一瞥竟见昨日那处又坐着她,我们也只点头致意,没有言语。
第三日出门最后逛逛市集,她还是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
“你要去哪?”
我前脚出门,她后脚便跟了上来,理直气壮地问我目的地。
她竟纡尊降贵地亲自监视我,我觉得好笑。多半是突然出现惹了萧岑生气,不好明着质疑,也不好如影随形,只得与我将当作目标,假作亲密,讨他欢心。
我本不想搭理她的,可还是心软,或者有丝怜悯。
“今日我与桑榆要去逛逛市集,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市集有什么可逛的,行人满满,嘈杂不堪。”语气中满是嫌弃。
见我要走,她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不过今日无事,去瞧瞧也没关系。”
真的到了那里,她满是惊奇,早就忘了刚才不屑的言语。
第四日她跟着我到灵隐寺拜别禅师。
最后的告诫是叫我不要在浮沉中将自己放任,守好本心定能柳暗花明。
出门不见卫若兰的踪影,寻至大殿,她正虔诚地跪在佛前,许着心愿,愿与萧岑岁岁常相见。我也跪在她旁边,愿自己勇敢,一往无前。
回程我特意行得慢些,向她介绍周遭风景,她听得认真,努力让自己产生兴趣。
第五日我带她游西湖赏断桥,告别时她有些意犹未尽。
第六日她还是来寻我,但我要去向师父告别,不打算带她同行。
我将写着萧岑名字的信封交与她,看见她一脸不可置信。
信封被狠狠摔在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以为几天伴游就能收买我心,你敢动萧岑,别怪我翻脸无情。”
这几天积攒的单薄情谊就这样消失了,有点可惜,但时不我待,以后也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希望你将信交给萧岑。卫若兰,你大可不必这样生气,有些事情我真心想做,你用尽全力也未必能阻止。我只想认真道个别,让你递信,不是将你看轻,而是配合你演好我们的融洽关系,让萧岑看到你在努力。”
“你走便走,哪来那么多的离愁别绪。”她还是生气,我将信捡起,觉得是在对牛弹琴。
“门外有萧岑亲信,我没那么多耐心哄你。你快些想,这信到底要谁去送。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差别,但对你,应该有别样意义。”我仁至义尽了,她若还是冥顽不灵,我只能可惜她愚蠢至极,很难配上萧岑的机敏。
她终于泄了气,将信接了过去。
“若不是你,我们怎至于这样疏离。”
“你偏要这样说,我也实在懒得回应。就当从前是我的问题,但往后我可不会再与你们纠缠不清,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再怪我阴魂不散,多想想自己有什么问题。”
她从始至终都没怎么看得起我,但她也不傻,知道我讲的都是实情。
她将信上的灰尘拂去,走得很不甘心。最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身边跟着的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吏,让我有些不安情绪。
门外起风了,是北风。
夏日的风本来不会如此凌厉,柳枝无能为力地在风中摇曳,尘土被狂风卷起,肆意向来往的行人攻击。人们不得不四下躲避,刚刚湛蓝的天如今已被乌云盖起,要变天了,大雨就要来临。
豆大的雨点开始落地,我只好与桑榆回屋躲避,好在只是阵雨,不一会便天晴了。
打开窗,天空恢复一尘不染的纯蓝,若不是湿润的地面为证,刚才的狂风暴雨怕是令人觉得恍若梦境。
柳条变得平静,嫩叶上挂着晶莹的水滴。翠鸟不知在哪个枝头唱起新曲,声音空灵又动听。
空旷的街道又开始熙攘,出了客栈,空气清新,让人心旷神怡,微风拂在身上,扫去了刚刚的不快心情。
一切都井然有序,像是一成不变,又像是焕然一新。
到师父那里已经是中午了,本想说一声便走的,怕影响师父小憩,但师父今日还是将我留了下来,似是有话说与我听。
她叫厨房做了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热情地在左右招呼,生怕气氛变得冷清。
“谢谢师父。”我一遍遍说着感谢。
“以后别再叫我师父,我并不是个多么称职的老师。我更愿意我们之间成为朋友,就算不能无话不说,但相处的时候好歹都诚心诚意。”
这样当然再好不过,我赶紧点头。师父,不,是墨染含笑着夹菜给我,我一一接下,饭毕肚子鼓得像个皮球。
撤了桌墨染将我牵至窗边,也不看我,对着窗外熙攘的街景开口:“以前觉得行人匆匆来回,不过偶然落入眼底,便不把相遇看作多么重要的事情。可真的有了相处的点滴,分离起来又觉得做不到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