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前夕
我知道她在说我们这场相遇,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只能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沉默无语。
她盯着我的手,自顾说了下去:“有时我也会设想,你也许最后会留在这里,每日,不是每日也行,时不时来寻我练琴,顺便分享最近经历。
以前我也并不这样的,本来都习惯了在孤独中浸淫,可是一个你,又让我对有人陪伴的温暖起了贪念。这下好了,好习惯培养起来困难,放弃却相当容易,坏习惯正相反。可再怎么为难,我还是狠不下心拒绝最初与你产生瓜葛。东西总要拥有了才谈得上失去,失去了好在也能留回忆在心。”
有什么清凉的东西在滴落我手背上,墨染流泪了,她先我一步地擦去了眼泪。
“你别担心,我只是想说明你的出现对我来说很有意义,并不是要你为难,要你留在这里。”
她的真情流露引得我也想做些什么回应,于是叫桑榆打了水来,卸去了脸上一层层伪装。
“原来是这张可人的本来面目。”她并没有十分惊讶。
“师父慧眼,看来早已识破我这把戏。
我与桑榆两个女子四处流浪,虽说没有可图的东西,但难免会有遇见麻烦的时候,所以我们要么女扮男装,要么将脸化的遭人嫌弃,交替着进行。
时间久了发觉文弱书生也容易受人欺负,便渐渐放弃,将注意都放在脸上,才有你我初见时的那种造型。”我诚恳地向她解释。
“以你的身量,女扮男装确实单薄了些。至于扮丑的水平,不至于让人一眼看穿,但咱们是朝夕相处关系。黑粉确实涂得均匀,能遮住原本的白皙,但斑点的大小位置实在变化得频繁且随意,只能应付眼盲或无心。”她做了一番细致分析。
我挠着头傻笑间隙,墨染将我带至妆台前坐定,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盒。她将我的面容端详一阵,从容地落笔。大功告成之际,我惊叹于她的水平。黑点遮住了我所有的优点,这样的假面胜过我之前的尝试与随意。
“这盒东西表面看只是寻常描眉的工具,但实际上有易容伪装之用,遇水不化,用底层的粉末溶水才能洗去。你且记好我今日下笔的位置,以后多用心些,将伪装的位置固定。”她将那个小盒交到我手里。
“多谢你,墨染。”我能做的就剩情真意切的感谢。
“阿紫,你实在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不一味接受,也力所能及地回报对等的好意。但愿这伪装能护你周全。其实你最特别的不是隐藏在下的容貌,而是明晃晃照入人心的眼睛,这双眼睛清澈又澄明,引得人忍不住靠近,想要了解,想要一探究竟。”
“墨染,阿紫的全名是凌紫菀。你的夸赞我受之有愧,毕竟出于谨慎,我实在瞒了你许多东西,连姓名都是在离别时才据实以告,实在失礼。”
“我理解你的顾虑,但其实是我拒绝了你的好意,在早些时候,我都记得。你替我守口如瓶,宽慰我受伤的心,那时是我主动拉开了距离,堵住了你想靠近的心,所以别谦虚,我的评价算是公允。”
我不再争辩了,墨染心如明镜,她其实非常聪明,但受困于感情,甘愿等在原地,盼望几场相遇。
我们整个下午都在谈天说地,抓紧最后的时间相处,为了不浪费,基本上没有多少绝对安静。眼看天色渐暗,还是意犹未尽。
我正要告辞,墨染还是犹豫着开了口:“阿紫,我还有一个故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再花点时间去听。”
我怎会忍心驳回她这最后邀请,而且她是否开口的纠结犹豫,证明这故事绝对非常有意义。
我见桑榆百无聊赖,遣了她外出结账与散心,随后将门关好,回到座位侧耳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