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泄
在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境的场景里,我获得了回到过去的能力。我回到了与奚枕寒初遇的时间点,一开始我非常惊喜,以为通过今昔对比,总结出错在哪里便可以改变结局,所以尽管故事不厌其烦地陷入循环,我也始终怀揣着坚持就是胜利的一份希冀。可当我不断总结,不断改善,不断尝试,周而复始,却总还是棋差一招,逃不过失败,跳不脱狼狈的告别礼的时候,我好像终于意识到,这份经历,不是给我机会去体味失而复得的惊喜,而是试图传达给我一些关于现实的启迪。
恍然大悟戳瘪了再接再厉的勇气,所以当我再一次没有犹豫地迎着箭簇而去时,疼痛蔓延得肆无忌惮,狂妄地攫住了我的呼吸。
我捂着伤口被惊醒,许久难以从过于真实的心悸中回神。无措地呼吸让我下意识想捂住脸冷静,触手却是眼泪肆虐的凉意。
带着不可置信,借助明灭的光影,我仔细地观察着指尖手心是否真的沾染了真实的证明。眼睛一再确定后给出肯定,除此之外,透过指尖的缝隙,意外收获是隐迷茫且好奇的表情。
这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这是我习惯独自经历不愿让人知悉的秘密。
逃离,这是我当下脑海中唯一的声音。身体听从了指挥行动起来,可长久保持的拘束动作麻木了我的神经,让计划中的利落离去变成泡影。
笨拙摔倒带来的痛感强行将我从还未清醒的梦境中抽离,不苟言笑地要求我专注于处理现实中随之而来的后续。
我顾不上慰问率先着地的身体,赶忙胡乱地擦去了满脸斑驳的泪迹。下一秒隐出现在视线里,带着十分清醒,十分关心。
没等他开口,我先低着头不好意思汇报了狼狈的原因:“腿麻了,没力气。”
他好笑地接受了信息,上前小心将我抱起放到床上去。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我虽然也很委屈,但还是表达了歉意。刚才那句让我意识到自己还带着哭腔,于是这一句我特别注意,尽量将声音压得又低又轻。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看到我清醒,那样急不可耐地想要逃离?”隐蹲下身将我衣裙上蹭到的灰尘拂去,轻柔地按摩着,努力帮助我从酸麻与抽筋中逃离。
“做了个可怕的梦,也许太过投入,所以惊醒时还带着残留的感情。你说过自己最怕见人流泪的场景,却偏偏还在那时候巧妙地睁开眼睛。我可不想莽撞地破坏当初的约定,为你经历的混乱再添一重糟心,所以只好回避,可惜身不由己,没能成行。”我还在努力平复呼吸,再一次摸索伤口,确认它只是旧疾,有些庆幸,却忍不住叹息。
隐灵敏地察觉到了我语气中劫后余生的后怕与若有所失的忧郁,在确认我腿脚处的症状消失后,他坐到我身边。
“紫菀,”他郑重唤了我的名字。我抬眼探寻,他示意我仔细听他接下来的一番言语。
“对于过去,我不予置评,那时候的约定一定带着当下时刻我们对彼此的认识与对亲疏的考虑。可事到如今,我不介意承认自己因为各色经历挥别了过去的自己,对许多问题有了新的认识,也修正了许多原则与特性。有关于你,囿于特定范围内的客气已经成为过去,若得你信任与准许,我非常乐意分享与参与你想要宣泄、应该表露的所有情绪。”他的眸光虽然跟着烛火一同明灭,却没有丝毫影响这份凝望的坚定,目的,是确定我听进去了每字每句。
这是一份关于畅所欲言的鼓励,最终感动战胜犹豫,我调整了心情,将刚才一五一十讲述,他听得认真,没有一丝揶揄。
就算讲述,我也在不觉间投入了全情,所以在故事终局,还是能感受到噬心的余韵,眉头跟着皱紧,勉强止住泪意。
“其实让我耿耿于怀的不是遗憾本身,而是就算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就算力所能及地摆平了所有能够预见到的沟坎,你也无法改变结局这件事情。
我会怀疑,如果一切已经冥冥中注定,那么所有努力是否都是在白费力气?是否人这一生努力经营,终点处却其实立着标牌,昭告你只是命运的傀儡而已?
若人的不可一世都源于年轻和缺乏经历,那么我不知是幸或不幸,通过梦境提早窥见了真谛,然后所有引以为傲的特性都迅速衰败颓废下去,不再有自以为是时一往无前的莽撞肆意。剩余的时间里,还有不想草草结束的不甘心,却又着实不知该怎么再继续。”我越说越迷惘,心情沉到谷底,锁在手里,下一刻就要为自己执行无期徒刑。
“原来只知你沉郁,直至今日这一番倾诉,我才了解到更多详情。一时间不知评论你天赋异禀还是庸人自扰更合宜。
你思考的问题已然脱离了寻常,到达了求索者的高度上去,这时候自我折磨好像是非常寻常的事情,只有脱胎换骨的一番蜕变后才能参悟伟大的真谛。
可是你不妨听听我这个俗人对这些谜题的分析。就算命运真的如你所言,我也还是会感激。它给了我们足够长的时间去行路探寻,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