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约

“明日何时出发？”奚枕寒将我送到了门口，一步都不愿落下。这符合他一如既往的周到，我坦然接受，在进门前确定明日安排。

“你我都是闲人，所以不必争分夺秒地做精准的预先安排，随心随性就可以。你就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再出发，也算对得起我一片好意。昨日看你像是意料之外的中途离去，想来后面也没少费心。”他一副对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的从容表情。

“你怎么确定我离开不是因为见到了你，因为着实太过突然，不知怎样应付，所以只好借故离去？”我起了戏谑之意。

“若你不想让我一眼就看穿后续，就该在行事时多在乎一些自己。明明纤弱得不行，却总喜欢做一些强硬的事情，是证明了勇气和仗义，但伤口疼痛可不懂得怜香惜玉。你平素最喜欢装自私自利，可关键时刻却总功亏一篑，会暴露热切的本心，我有过亲身体会，所以能说得非常确定。想来昨日那位，也对你具有非常的意义，若他懂得投桃报李，那我会欣慰至极。”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有太多关切的表情，循循善诱的语气像是教导一个顽劣的孩童，但眼神还是时不时瞟向我脖颈的伤口那里，眉头不受控地微微皱起。

为了不看着那张真挚的脸产生恻隐，我低着头诚恳地聆听了他的教导语。可再一抬头，又是那种冥顽不灵的表情，“还是我大意，让你从蛛丝马迹里一语中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得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明日起可不能再掉以轻心，让你局局赢得轻易。”

“那我可也得总结一下经验、制定一下战略，你可是个难以捉摸的对手。还要再唠叨一句，你千万别出神到忘了休息，无精打采对局可显得我在占人便宜。”他笑着应了战，然后拱手告别，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谈笑间我又找回了从前那个恣意的自己，不必谨言慎行，无需掩饰想赢的野心。而奚枕寒，也一如往昔，待人处事滴水不漏的精明。抛去那些基于身份地位的纠缠牵扯，不管是过去还是如今，我们都会被彼此吸引，在你来我往的拉扯里得到无穷乐趣。

我真真听从了奚枕寒的建议，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嘈杂声音，由着自己尽情休息。拾掇妥当后去敲他的房门，他果然神清气爽地早就等在了那里，还夸我时机选得不错，这时候去吃午饭，刚好不会显得不合时宜。我带着他循着记忆找到了从前吃得合口的饭庄，饭菜上来又得了他一阵夸奖。

“我怀疑我做什么都会得你夸奖，快说，是不是今日就打算用这一招迷惑人心？”去西湖的路上，我气鼓鼓地向他质问。

他显得很无辜的样子，“这话可是怪伤人的，实话实说都让你觉得我是在耍心眼，好像我这人就狡猾到做什么都不能相信似的。”

“你本来就非常狡猾，我的怀疑可都是有理有据，所以就算是误会，也是情理之中，没掺杂一点阴谋诡计。”我将自己撇得非常干净，丝毫没有做错事了的局促和抱歉之意。

他也就无奈地笑了笑，没追究下去，为自己博了个宽宏大量的名。

今日天气好得不行，前几日连绵的阴云褪去，将舞台重新还给秋日盛景。断桥还是那个沉默无语的断桥，任着四季将它点缀成不同的美丽，由着行人匆匆路过或伫立。凉风习习，迎来送往着各色情绪，还不甘寂寞，非要将西湖沿岸的草木都招惹一遍才满意。

一步一步向那个开启我们故事的点靠近，按理说如此长的一条路，我不该记得它到底在哪里，可心的指引却异常清晰，它不允许我脚步稍停，非要准确到达目的地才甘心。

“断桥未断，情路已断。这样相比，还是这些沉默的东西更能持续。”我没有压抑心中升起的波澜，脱口而出感慨情绪。

“人生来就抱着征服一切的野心，但实际上再宏大的故事放在时间长河里，也不过代表须臾。物与之相比，冰冷无情，但不动之间却能见证世事变迁。都有缺憾，也算是一种公平。”奚枕寒给出了冷静理智地分析。

“若有得选，你更想做超然物外的看客，还是全情投入的庸者？”我抛给他这个突然冒出的问题。

“旁观再有趣，该是也没有亲身经历来的尽兴。”他的回答没有犹豫。

我点头，对他的结论表示赞许，但是“既然都是假设，那我不如更大胆一些，默认有资格自由选择。我要在第一次认真旁观，总结出普世真理，然后第二次果断应用，经营一段完美感情。”

“这样来看，确实你的选择更有吸引力。”他承认自己过于务实，没有调动想象力。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脚步也不似刚才的坚定，我想就快要到那里。下意识地朝路中靠近，奚枕寒也捕捉到了我的不对劲，沉默的拉近距离，筑起一道可靠的壁垒。我抬头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回以安抚和沉静。

立定，就在这里。

“真惭愧，我没有你这样好的记忆力，对细节都做了模糊处理。”他环顾四周，一副轻松的语气。

“这本来就是一种没多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