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应有尽有,看得出主人很珍惜,戏服颜色鲜亮,整洁得不像个废弃宅院里的藏品。
温枕雪心中疑虑一闪而过——没听说第一位少夫人有听戏的爱好啊,倒是第二位,说书人提过钱不尽带她去拜访名角……
戏服遮遮掩掩,看不清居室内貌,虽然觉得把明山玉藏在衣服堆里是一件很离谱的事,但谁也搞不懂鬼的脑回路,万一她就爱这样呢。
温枕雪试探着往前一步。
仅一步,眼前画面天旋地转。昏暗的天色陡然大盛,眨眼间便成了白昼,屋内那些姹紫嫣红的戏服流云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件简陋的家具,和四角、梁柱、门窗上密密麻麻的黄符。
温枕雪愣了一下,立刻转身,门不知何时紧紧闭上,她伸手要碰,黄符立刻无风自动,一股无形的力道把她逼了回来。
她伸手摸了摸项圈。
项圈冰凉,金色咒文安静浮在身边——环境的变化并不是一种攻击。意识到这点,她微微松了口气。
这是一间简陋的卧房,简陋到若不是墙角搁着的雕花架子床和条案上几盒女子胭脂,进来的人会误以为这间屋子是杂物间。墙角结着蛛网,条案上灰尘足有半寸厚,拿手指一抹,晕开一条蜿蜒的黑痕。
温枕雪捻着指腹的灰,奇怪地看向几盒胭脂,“住着人,竟然不洒扫么……”
角落里搁着几口缠枝纹衣箱,箱顶干净整洁,相较邋遢脏乱的其他地方简直是一片净土,温枕雪正要过去看,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心神。
声音是从屋外传来的。
天高气爽,一片晴好。院中有棵长得茂盛的柿子树,有人在柿树下烹茶,一身青碧裙衫,外罩月牙白纱衣,绦带长长,随裙摆一起在脚边堆叠,她的动作漂亮而娴熟,长发挽起来,露出纤细的颈,一举一动文雅十足。
庭院没了荒凉破败,似乎一刹那间回到从前,鸟雀在葱绿中鸣叫,院角有修竹丛丛,拱桥小池塘,一派清幽雅意。
青碧裙女子就在这样的幽静中烹茶品茗。很快,廊下走来一名品貌非凡的长袍男子,他生得剑眉星目,自有一股洒脱意气,只是笑起来颇为轻浮,破坏了这份独特气质。
他快步走来,喜上眉梢,“秋娘,我去城西买了你最爱吃的蜜饯,沁芳斋还出了新点心,我一并买来了,尝尝滋味如何。”
女子这时抬头,温枕雪看不见她的容貌,只能从侧脸的轮廓判断,应该是一位沉鱼落雁的绝色美人。
“夫君来了,不急,我煮了新茶,快来尝尝。”
温枕雪扒着窗框往外看,忽然浮现一丝异样的感觉,凝神思忖片刻,缓缓后退,盯住了她刚刚往外看的那一小处破了洞的窗纸。
这个豁口不大不小,直径半指左右,位置巧妙,刚好能将庭院景象全部收入眼底。
哪来的?
她记得自己没有戳窗纸。
“怎开始喝君山银针?我记得你不喜欢这个味道,更爱花茶,”外间又开始说话,男子声音中有掩不住的疑惑,“……我送你的莲纹白瓷呢?不是说日日都要用吗?”
“怪妾身不是,莲纹白瓷盏前两日不甚碎了……只好先用这青玉盏代替,”女子轻笑一声,“钱郎……刚运来的江南极品君山银针,滋味不错的,偶尔换换口味也好。要尝尝吗?”
“……我不爱这个,”男子打着哈哈,敷衍道:“午间要不要去外面吃?城西开了一家新酒楼,招牌醋鱼鲜美至极……”
里间,温枕雪在夫妻俩絮絮的甜言蜜语中研究窗纸上的破洞,她来回换着位置,发觉那洞口正对着架子床的方向,坐在床边看,窗洞隐在修竹的阴影里,晦暗幽深,像个引人犯罪的旋涡。
沿着两者的直线及至窗前,刚好对上外间亲昵的二人,他们耳鬓厮磨,已经气息混乱地痴缠在一起。光天白日,人家夫妻情趣温枕雪不好多看,她正要收回视线,那厢依偎在男子怀中、衣衫半解的秋娘偏过头,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弧度,目光似有若无地往她的方向一瞥而过。
温枕雪正正好与她视线相触,刹那一盆看不见的凉水当头泼下,心都冷了半截。
她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