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常钦不分日夜地陪着她,直到有一个下午,说要回公司办点事情。
她没追问,因为可以想见他挤压了多少工作上的事情。
可是七八点时,先进病房的是张恒率。
他买了花和果篮,一进门就解释:“钦哥说要给你买吃的,我就先来了。”
说话时他没看商愿的脸,像在逃避什么。放下东西后,抬眼,和商愿的目光对上一秒又匆匆避开。
商愿迅速捕捉到其中的不忿。
像是有怨气。
张恒率先憋不住,掏出了烟,想起是病房,又收了回来。斜斜看商愿一眼,不高不兴地:“今天是钦哥last day。”
“什么?!”商愿来不及计较张恒率的态度,只关心常钦怎么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会这样?”
张恒率看商愿的眼神像她在做戏。他站起来,一副别装了的神气:“还不是为了你?”
商愿垂下头:“因为举报吗?”说完,又不太服气:“可是这个合作根本就没有利益输送。”
“是利益输送的事吗?是把柄落在别人手上,被人搞了!”
“那为什么不是搞他的人错,而是我的错?”
张恒率一愣,显然没想到商愿会给出这个答案。他有些气急败坏:“不是为了你,钦哥怎么会答应这个合作?没有这个惹一堆非议的合作,别人怎么搞他?!”
“那不还是搞人的人的错吗?”
张恒率索性闭嘴。憋了半晌,又开口:“是,没错。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但凡有情有义,就该对钦哥好点。”他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向商愿:“他为了你,真的把什么都搭上了。”
商愿调高了病床的角度,方便靠得更直一点。身体挪动过程中,藏在病号服里的项链坠子掉出来。张恒率瞄到,转过头,像是想了想,又转回来,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坠子。
商愿挡住坠子,瞪他一眼。
张恒率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语气比方才软了许多:“钦哥送你的?”
“什么?”
张恒率朝她的项链努努嘴:“就这个啊?不是钦哥的吗?他放宿舍时我见过。”
“这是常钦的?!”
张恒率像是完全不理解商愿为什么这么问:“是啊,就长这样。”
零星的回忆终于串成完整的故事。
常钦大学唯一一次没有拿到奖学金,不是去和任何人约会,而是回了随州。因为商愿的母亲去世,他逃课回来了。那个她独自在房间里枯坐的夜晚,原来他一直在房间外面。临走时还留下了这条项链。
从此以后一直陪伴着她的项链。
————
常钦拎着外卖纸袋走进病房时,迅速察觉到气氛有异,放下袋子,一边往外拿外卖盒,一边笑:“怎么了?你们俩背着我吵架了?”
“我哪能……”张恒率打了个哈哈,接着说:“哪能和嫂子吵?”他拍了拍裤兜,掏出烟盒:“憋不住了,你来了,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等他出去,常钦回头看商愿:“怎么了?”
商愿挪到他身后,头抵着他的后背,声音很低:“辞职了?”
常钦手下动作一停,低下头,自己笑了一笑:“嗯。”
商愿在他背后叹了口气。
气息像温温软软的舌头爬过他的皮肤。
他回头,看见伏在后背上的商愿的头顶和侧脸。眼里涌起温柔的笑意。于是伸手,从侧面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里:“愧疚了?觉得因为你才搞得我失业?”
商愿点头又摇头。
常钦两手捧住她的脸:“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点头是对,确实因为这个愧疚。
虽然她在刘爽面前放过豪言,可以养常钦。可是细想想,他凭自己一步步走到事业高峰,学术点来讲,实现的是最高层次的自我实现需求。
这不是钱的事。
换了她,得遗憾死。
摇头是因为项链的事。他们以前讨论过这条项链,难过当时他问的问题那么奇怪。可是当时他不戳破,应该是想将错就错成全她通过项链怀念她妈妈。
也许应该学他,将错就错。
她说:“工作没了,怪可惜的。”
“这段时间,我想陪着你。没工夫跟他们交代那么多。”
商愿垂下头。
还是因为她。
常钦拉着她一同躺倒在一米宽的病床上,在她侧边说:“没意思。这事情其实明摆着我没违规,但是公司非要调查。其实是先进制程做不下去,那请我来公司也就没了意义。而且,我对成熟制程也没兴趣。”
商愿知道,受制于光刻机的进口问题,芯通几乎已经没有可能再发展10nm以下的先进制程。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