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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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外不知名的小路上,一架马车徐徐前进。赶马的小厮约莫是个熟手,马车在坑坑洼洼的林间小路上也是平平稳稳,如履平地。
马车上仅有两人,罗政昌和罗嘉峪。罗政昌一身湛蓝对襟长袍,悠闲自得,闭目养神。罗嘉峪则是一身玄色交领长袍,长发被高高束起,带着女巾幞头,并在幞巾上缀了玉石作装饰。很是干净利落。罗嘉峪出行多穿男装,不为别的,只为方便保暖。
长安位居中原,此次南下,路程遥远,沿途多地生意都需要重新安置,所以罗政昌带了许多人马,但并不一起行路,而是把大量人马分成许多批次,按不同路线不同时间出发。再在沿途设立许多“截点”,先到的人马在事先商量好的客栈住下,直到下一批人马到来,双方打个照面后先到的一方离去,后到的一方留下等下一队到来。以此类推,将庞大的队伍化整为零,以保证行程的安全。
这个手段叫做“号脉”,是罗嘉峪的祖父——罗旌发明的。罗旌生于乱世,在乱世中打拼许久,凭着一股要钱不要命的狠劲终于在西域把罗家发扬光大,又目光如炬看到了乱世中“分久必合”大趋势,于是决定在并不太平的世道里把罗家产业向中原拓展。因此便有了“号脉”一说。
此次“号脉”,罗政昌一行人是最少的,且最后到达。他们一行只有罗嘉峪,罗政昌和驾车小厮三个人,罗嘉峪更是连个丫鬟都没带。
罗嘉峪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账本,神情专注。账本虽厚,可少女翻看的速度极快,不消多时便已看完。
罗嘉峪放下账本,道:“这些年南边生意一直很好,不仅如此,还扩展了新的生意,此人确有才能,难怪爹你放心将南边的生意尽数交给他打理”罗嘉峪顿了顿,又道:“不过,还从来没听爹你说过这人,不知打理这边生意的是谁,和咱们家什么关系?”
罗政昌笑道:“这可不是我放心将生意交给他,是你祖父。论辈分我得叫他一声‘叔’,你得称呼他‘四爷爷’,此人名为段堰,是你祖父的拜把子兄弟。他早年落魄流落到西域,结识你祖父,两人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当时罗家已经渐渐发展起来,可二人都是志向远大,不愿意偏居一隅,于是约定平分财物一人去中原,一人南下,各自发展,书信往来。其实当年他南下所带的财物并不多,能发展到现在这样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他也十分记恩,哪怕这些年南边的生意发展如斯,他也依旧与我互通书信并定期给我过目这边的账本,丝毫未曾懈怠。”
罗嘉峪:“当年乱世南边可并不像现在这般繁华,四爷爷他为何要南下而不与祖父一同去中原呢?”
罗政昌:“这个问题我当年也问过你祖父,他也不曾真切的给过我答案,只是猜测。你四爷爷身材高大长的却是眉清目秀,虽然落魄,但是说话办事也是端端正正,因而推测他可能是南边某个没落大家的后代,去南边是因为家乡在那里,心怀故土吧。”
罗嘉峪想了想,道:“阿耶,你说这次南下不止是为了生意,那还有什么事啊?”
罗政昌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找老朋友叙叙旧罢了。”
罗嘉峪本想细问,可听阿耶这语焉不详的话显然是不愿多说,只能作罢。
一路顺遂。走走停停一月有余。三人平安南下,抵达扬州。
扬州城内,小厮架着马车徐徐前进。罗嘉峪掀起车帘探头看个没完,道:“阿耶,这儿的人口音好生奇怪,黏黏糊糊的听不真切。”
“此地多雨,居民又世代沿海而生,如此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口音可不黏黏糊糊的。”
罗嘉峪觉得有趣,伸长了耳朵仔细听,无奈马车质量太好,总归是听不大清楚,忽想起自己现在扮作男子,于是干脆一掀帘子到外面听去了。
罗嘉峪和赶马小厮并排而坐,东张西望瞧什么都有趣。她见那小厮年龄不大,一路上战战兢兢,也不敢说话,吩咐什么便做什么,觉得怪可怜的,此时两人相邻而坐,罗嘉峪有心安抚他一下,便开始没话找话。
罗嘉峪偏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
那小厮见罗嘉峪突然出来坐到外面,本就十分紧张,再加上她突然出声询问,更是被惊的连话都说不利落。
结巴了半天才说清自己名为李升,今年十六岁。
罗嘉峪见他如此拘谨,便冲他笑了笑,道:“你年纪这么小,马车怎么架的这么好?”
李升道:“小人祖上便是专替人赶马车的,后来虽然不干了,但这一手绝活不会丢。”许是提起自家所长,李升不由得自在多了,话也说的利落了几分。
两人一路闲谈,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马车停在一座府邸外,罗嘉峪和李升直接下车,李升则拿着马凳让罗政昌下了车。
三人尚未站定,便听见一声呼喊:“政昌!”
罗嘉峪抬头见府门前站着许多人,一中年男子为首。方才那声便是那中年男子发出的。罗政昌正身恭敬地朝说话之人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