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噼里啪啦地爆竹声炸响了三十的早晨。
家家户户都是串门子的声音,杀猪宰鹅好不热闹。
霜家虽死的死断的断,清静得像禅寺,但穷得却跟爆竹一样响。
不过今年不同,霜序晚前几天刚去了回春堂,薄利多销的路子迅速丰盈了她的荷包,她当即就从镇上买了些灌红肠藏在竹篓里做年货。赚了钱的事对村里是只字不提,逢人问话还要再装三分穷。
一来怕招妒,二来怕借钱。
死皮赖脸的邻里可不比死缠烂打的亲戚弱。
财,要静悄悄的发。
“等过了年,这边房子卖了,我们就搬去镇子上。”
霜序晚粗略切了几刀,将红肠放在米饭上一同蒸出锅。
两人一人捧着一晚对桌而坐。
“好!”小望月完全就是一副霜序晚去哪儿他便去哪儿的模样,晃悠着两条小短腿,只知道笑。
“也不怕我是要将你卖了。”霜序晚无奈地笑笑。
他倒是认真起来:“师傅不会。”
“我怎么不会?”
“师傅说过不会,望月就信师傅不会。”
“你啊,好话进脑子,坏话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只信好话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
霜序晚吃完,去拨了拨盆里的碳,往里又加了几块,美滋滋往窗户前一坐,翻看起小望月临的字帖。
“不错,横是横竖是竖,写得挺认真的。”
于是望月从椅子上蹦下来,跑到她腿边,昂起小脑袋:“师傅,《千字文》我都会背啦!”
说着便有模有样地背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背完脸上憋着一层红晕,一直染到耳朵尖,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就差直接向她讨要夸奖。
霜序晚荷包里有了银子,自然少不了给小望月买零嘴,当即掏出了一把蜜饯来:“背得不错。”
“谢谢师傅!”
小狗又开始摇尾巴了。
她笑着摇摇头,为了晚上守岁,便趁白天多打个盹。
这一觉就又入了梦。
还是那混沌不明的交界处,这一次她是坐着的。
粗长的枝干稳稳托着她,男子说:“今日是凡间的年三十。”
“年三十?”她不解地歪了歪头。
目光中看到了一袭白衣微微漂浮,如拢清霜,可惜梦里恍惚,还是没能看到男子的脸,唯清晰记得那腰细如柳,颇为惑人。
她能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温和地望着自己,轻声细语,耐心非常。
“就是一年的结束。想要去瞧瞧吗?”
于是梦里的自己像只骄傲的小孔雀,站起身时头上的步摇碰撞出簌簌轻响,微抬下巴,叉着腰道:“既是你诚心相邀,我便勉强一去吧。”
画面斗转。
他们在一处繁华的街市,酒楼里传来推杯换盏的脆响,各式灯笼光华璀璨,“呼——”地一口气,从杂耍人嘴巴里吐出一道炙热的火云,焰火熊熊扑面而来,着实是吓了她一跳。
只是再害怕,她的身体仍在下意识护在了男子的身前,话语中止不住的担心:“你不会烧起来吧!”
他便轻轻笑答:“我也是万年古树了,这点道行总是有的。”
噢,万年古树。
这是霜序晚从梦中得到的第一条明确的消息。
两人穿梭过熙熙攘攘的长街,登上一座高楼,向下是灯火氤氲,融融如海,向上是绚烂的花火,闪烁交错。
“这是什么?”她感到新奇。
男子解说:“是烟火,凡人的智慧,令天空之中也可开花。”
“当真美极。”梦里的自己难得对凡间有所夸奖,只是转而又挑剔起来:“可惜稍纵即逝。”
结合两次梦境,霜序晚推断出自己曾经并非凡人,而且还很讨厌凡人。
“所以才要一起看。”他侧转过身。
“嗯?”四目相对。
梦境变得更加模糊,只能隐约瞧到他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烟火虽稍纵即逝,但这世上却有比烟火更长久的美好之物。譬如,在火花消落之后,留在心底的,身边那个人的眉眼。”
“…”
霜序晚是被胡姨隔着院门唤醒的。
因着之前的事胡姨过意不去,特意来送了两只鹅腿赔礼道歉。
霜序晚忍着头痛,回了一小坛子之前说好的腌菜,站在门口与胡姨闲唠了两句。
“你要搬走?”
“养孩子要钱啊,唉,我想着这样不行,就去城里寻了个浆洗的活,总归比卖草药强些。”
“这样啊…,晚丫头,要胡姨说,你还是…”
“胡姨,您就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