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村大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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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运动结束——如果散步也算运动,那我确实运动过了——离开小学,在校门口遇上了泽村的熟人。
对方比泽村略矮一点,但在男生中也算较高的了,一头白发,眼尾有一点小小的,但额外吸引人目光的泪痣。他长相清秀但性格一点都不腼腆,看到我们之后略带起哄性质地打招呼:“哟大地,还有这位,难道是——女朋友?”
“乱说什么阿菅,”泽村笑着给他肩膀来了一拳,介绍道,“住在我隔壁的早川由衣小姐,这是我高中时代的队友菅原孝支。”
我简单地和菅原打了招呼,他友好地回应我之后,又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勾住泽村的肩膀到边上,挤眉弄眼地小声说了些什么,泽村轻轻给了他一手肘,转头来看我。
我:?
他又连忙把脸转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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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菅原之后我们便回公寓,在回去路上的便利店买了肉包当早餐。泽村在出门之前陪我去我那里开窗通风。
大约是杀虫剂真的喷得过量了一点,过去一晚上,屋子里依旧有刺鼻的气味。而且我喷杀虫剂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有把被褥收起来,也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继续用。
……那用这床被子把人捂死,这个人的死因究竟会是窒息,还是中毒呢?
我又!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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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村去工作之后我继续在他家呆着,坐在小客厅餐桌边的椅子上,猜想着今天通风通一天,晚上应该能回家去了。
抬脚踩着椅子的边沿,我抱膝看着笔记本屏幕解锁界面上大大的时间显示:7:50。还远没有到我的工作时间。
以前睡不好的时候,我一般会硬躺到七点多,起来之后囫囵地洗漱吃早餐,然后一个人默默地消磨剩下的时间,等到9点开始工作,投身到可以顺便治疗低血压的工作中去。
消磨时间。
对于一个对未来和生活都没有热情与期许的人来说,消磨时间大约是最为折磨人的酷刑。不论是努力地去思考些什么,还是大脑空空地发呆,都像是用软布磋磨硬石头,布料很快就会磨烂,千疮百孔。
而石头依旧是石头,坚硬如铁,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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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应该养一只小动物,又或者找一个人陪伴,通过爱情、亲情,或者其他的什么都好,刺激多巴胺的分泌,让歇斯底里的大脑满意平静下来。
找一个人陪伴,我不自觉地想起了泽村。
从早上菅原打趣的话语中我能分析出泽村是单身,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但至少是单身。他住在我隔壁,脾气好让人有安全感,我对他也不排斥,甚至有些好感,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但是我抱着这样的目的,贪求他人的温暖补充自己,像令人嫌恶的寄生虫一样。而且这样的想法对他也太过不尊重了。
泽村自然是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自然也该和很好的人在一起的。
至少不该是我这样无足轻重,甚至带着扭曲想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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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村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日子到了11月,天黑得早。他打开玄关门之后喊了我两声,我才恍惚地回过神,揉揉被屏幕幌得发酸的眼睛,转头看门口那边是一片影绰的漆黑,慢半拍地回应:“……嗯,我在。”
稍过了一会儿,小客厅的灯被打开,我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泽村站在我的面前,表情是少有的严肃:“你吃过饭了吗?”
我老实地回答:“嗯?有点比较着急的任务,晚饭还没吃。”
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无奈地叹气然后去准备食物,而是接着问:“午饭呢?”
啊,午饭……
“哦对,忘记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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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村去准备晚饭了。
他自然不会责备我,也没有立场责备我。但我还是感到了一些不安,不是歉意,我也不是刻意不吃,忘记了而已。只是有些不安是不是自己的行为让他感到生气了。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生气呢。
我与他相识,也只是现在。等到时间慢慢拉长,交流渐渐减少,逐渐地,感情会减淡,直至消失不见,这是很正常的事。
你会记住路上擦肩而过的人吗?即使不止是一面之缘,大学同专业的同学、高中班里不怎么说话不起眼的同学、初中曾经有过友谊后来不再联系的同桌、小学时候无话不谈的朋友……
那些不再失去联系的人,随着时间的拉长,再深的情感都会逐渐减淡。最多隐隐还有这样一个人的笼统概念,难道还会记得他们的名字或者面貌吗?
我甚至连刚工作不久时,因为对方的工作失误,坑得我加了一个月的班的前同事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推己及人,我也没有那么多耀目的特质让别人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