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薄暮冥冥,冬雨飘扬。
愁云惨淡了一年多的陈家,近日更是乌云密布,宽容了妻子一辈子的陈万山在陈家的祖坟里,当着不少人的面,扇了张氏一耳光。
陈福生去世,他们一家人都很难过,可是再怎么难过,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可这一年多来,张氏却仿佛铁了心似的不好好过日子,日复一日地闹腾。
前些日子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便不问青红皂白的,直接去祈祥寻李时意,非要讨个说法。
陈万山想着她去散散心也好,没成想,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仅把陈福生的坟刨了,不顾他的亡灵,带着他在寒风中招摇过市。更是失了神志般,竟连李知闻夫妇的坟也给挖了。
张氏挨了打,顿时就发起疯来,差点就一头撞死在祖坟里,被人死活拉住了。
陈万山叫人将她架回家关了起来,张氏便日日吵夜夜闹,搞得左邻右舍都议论纷纷的,还没等陈万山捋出个所以然来,陈家的门就被人撞开了。
一队似曾相识的人鱼贯而入,陈万山听到动静慌忙赶出来,在庭院之中,他又见到了一年前,那个来历成谜的年轻贵公子。
蒙蒙冬雨中,侍从给他撑着一把大伞。
还不等他的视线从满院的精兵上转回来,站在前面满身霜寒的公子就开口道:“听说张氏疯了?”
什么?
陈万山怀疑自己听错了,哪有人不请自来还说这样的话的?
可沈淮襄却没耐心等他回过神来了。
李时意南下之前发生了什么,金甲早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那么她坚持北归的原因,他自然也知道,所以一早就派人前去探听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张氏会那么过分。
只是在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人已经快到洛都了。没来得及将她拦下,叫她回了祈祥,听了那么多污糟话。
“我带了郎中,都是个中好手,你放心。”他说罢,一抬手,随行而来的人就径直往里闯。
陈万山犹自处在惊诧之中,等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他看看沈淮襄,又看看周围,转头又追了进去,嘴里发出“欸欸”一串无措的声音。
闯进去的人可都是衣着黑甲腰悬长刀,瞧着可不像是妙手回春的大夫,倒像是专要人命的无常!
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南征北战的精兵利卒啊,等他赶过去时,张氏已经被拖出来了。
张氏咒骂了一整天已经累了,好好地躺在床上等着家里人送晚饭,却不想忽然被人拖出来,以为对方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强人大盗,一阵哀求却发现没人理会,便破口大骂起来。
陈万山和两个儿子追在后面,想救人却被格挡着,根本连靠近也做不到。
张氏便一路骂到沈淮襄跟前,被人摁在地上。
“瞧着精神倒挺好,是真疯吗?”
张氏惊诧之下,怒火直冲脑门,“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你……”
“大胆,陈王殿下跟前,竟敢不敬!”押着她的士兵说着,往下一摁,她的额头便“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在冷硬的地板上。
陈王?!
陈万山父子本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六神无主了,一听到对方的来历,膝盖仿佛猝不及防挨了一刀,齐齐跪了下去。
从对方的衣着谈吐举止,他们就知道对方来头不小,但是打死他们,他们也想不到对方的来头这么大啊!
这些年,沈淮襄代父征讨,安抚西线,一举挫败了武安复和叶会勋。对于西面的百姓来说,沈淮襄的名声比沈绩更加如雷贯耳。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他们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啊,要早知道,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如此怠慢啊。
张氏也愣住了,她梗着脖子拼命抬头,却只能看到对方稳稳踩在地上的鹿皮靴。
那丫头哪里来的神通,竟结识了这样的人物?!
“上次来时,本王便觉着不太对,果不其然。”
“殿下饶命,福生他娘只是太伤心了,她不是有意的。”
“只是太伤心?呵,”沈淮襄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但是出于教养,也只是轻笑一下,没有失态,“你的意思是她没疯?”没疯却做出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岂非罪大恶极?
陈万山一下子哑了口。
“既然疯了,就该静养,陈家若是没有地方可以安置,本王可以代劳。”
这就是威胁了!
要是他们管不住她,他就要动手了。
陈万山浑身一炸,连忙伏地磕头,“殿下放心,草民一家可以照顾好她,定不会再出事端了。”
“……”
昏暗幽昧的庭院里忽然没了声音。
明明满院子都是人,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陈家父子更是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