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张氏倒是想说什么,刚一张口,枕骨忽然一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满院静默中,沈淮襄忽然开口了,声音轻飘飘的,融入浮动温润的冬雨中。
“本王不信。”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陈家父子通体发凉。
今夜,没那么容易过去。
“陈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人口却不少,却偏偏看不住一个疯妇,纵得她在祈祥惹出诸般事端来。”伞下的沈淮襄双手|交握着,立在庭院中,意态闲适。
“景湖。”
“属下在。”
“请长新县令。”
“是。”
“殿下?!”陈万山心中叫苦不迭,连连磕头,“此前是草民疏忽,未将夫人看好,但是草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会将她看住,绝不会再让她生事。”
但是沈淮襄没有理他,反而蹲下去,对张氏说道:“张氏,陈福生是你儿子不假,但是这两个呢?”他说着,动了动下巴,指向跪在陈万山身边的陈禄生和陈寿生,意思很明显。
要是她再轻举妄动,他们就完了。
张氏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头顶灌入,直蹿脚底。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挣扎,“嗬嗬”乱叫,五官狰狞。
可是夜雨下的清隽面容,却平静无波,完全不在意她张扬的愤怒。
静静的眼眸里,甚至还含着淡淡的笑意。
但是从这笑意中,张氏还是感受到了寒冰一般的压迫。起初并不侵人,但是多接触一会儿,就寒意刺骨。
她觉得自己四肢已经僵硬了,骨头缝儿都冒着冷气。
缓了缓,她终于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磕头。
押着她的士兵松了手,“咚咚”的声音一下下地响了起来,沉闷闷的。
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血糊糊的了。
沈淮襄依旧蹲着,眼睛却看向了虚空之中,“陈福生……是不错,若不是你这般变本加厉,他本可以福泽你全族的,可惜了。”
若不是张氏这般不依不饶的,就凭陈福生救了李时意一命,他会保他们一家人代代荣华衣食无忧的,可惜,被她作没了。
此时此刻,张氏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是思念陈福生,无法接受儿子用命换来的人竟然把儿子抛到脑后,开始新的人生。可是,他们一家,也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啊!
“陈福生一条命,算是白死了。”沈淮襄声音低沉,字字随着凉风起,“张氏往返两地,上跳下窜谣言中伤已非一日,但是你们都听之任之,陈万山,你有何话要说?”
“陈王殿下,我们……”怎么样呢?
陈万山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自陈福生亡故以来,张氏日日以泪洗面,眼看着人就这么委顿下去了。
这些日子,为了给他讨回一个“公道”,她精神竟然好了不少,他们看着也高兴,心里想着,或许等她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一切就都好了。
因此,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胡闹。只是他们没想到,她竟然把事情闹成这样。
说到底,他们心里终究是不甚在意李时意的。即便,那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心里的伤口并不比他们浅,但还是由着张氏在她伤口上撒盐。
“时意是个重情重义的姑娘,既然陈家不懂得珍视,便撒手还她自由吧。”
“是、是是,合该如此的……”陈万山连连点头,其实他早就知道,陈福生死了,李时意便与他们没关系了,只是张氏不甘心,恨不得将她殉了。
“另外,外头的那些话,本王一句都不想再听到了,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殿下放心……”
“甚好。”沈淮襄说着,景湖就把长新的徐县令带来了。
两个人速度极快,带起一阵风。风卷着薄而绵的细雨,冷雾一般径直扑到陈家父子头顶上。
冬雨绵绵的,突然被人带出家门,徐县令脑子都懵的,一进院子就紧张地东张西望,等见到立在院中的人,他才忽然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连忙跪了下去。
“徐县令会派人随你一道的,好自为之。”
“张氏癫狂,终身不得出门。”
言罢,挤了满院的人瞬息之间便如潮水一般无声撤出,暗夜冒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