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脱身

钟离九喝出“封山”俩字，很快一声吟啸响起，继而四把长剑逆着风向像将空气都切割般，带着一种妖异的铮鸣声，凭空现出形影来。

欲刺杀钟离九的这几人单看武功路数便知是江湖老手，自是听过封山剑的名头。他们本是筹算好钟离九的行踪，又知他身边今日除了一女子一马夫并无旁人跟随，这才放心将他围在山中欲杀。却不料这封山剑突然现身。

封山既出，百刃失锋，四柄长剑似各有思想，气势凛冽地瞬即与几人缠斗起来，俄顷便有人被剑锋所伤，鲜血喷溅出四五步远，倒在一棵树旁。

这人看身形体态似是个女子，手中用的是一柄长鞭，此时已断成数节。

她向另几人道：“事已败，快走！”

持大刀的汉子转身望了她一眼，这女子胸前创口甚大，鲜血源源不绝渗出，不一时她所坐之地的枯草就被鲜血浸透，是绝再活不了的。

在刀客分神的工夫，那封山剑又已自他后肩向下斜刺，瞬间半个身子血肉模糊。

转眼之间五人已去其二，另外三人拼尽全力也只求得自保，很快便向山林中逃遁而去。

人散剑则收，四柄剑转瞬又消失无踪，自始至终不曾有持剑人现形，仿佛那四柄剑真的只是无主而自动。

山林之间重归于安静，只剩钟离九和宁娈二人，还有地上的两具不知死活的躯体。

钟离九身上的血透出衣衫，将银线绣做的纹样浸得变了色，他的呼吸似也变得有些粗沉。

宁娈用手触摸他后腰际，手指间尽是濡湿血迹。

这一时一刻的事情令她心中茫然而无措，好似抓住了什么，又一时迷茫，不能尽数勘破。

她察觉出他的身体靠住自己越来越沉，慌声唤道：“师叔？”

方才她听到了那声破空的轻啸声，知道是暗镖射过来的声音，随后她被钟离九护住，那枚暗镖便直直射进了他的体内。

钟离九应她道：“别慌，我没事。这暗镖有毒，扶我下山回嗅春苑。”

好在山脚下已相距不远，她强撑着钟离九的身躯，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看见了远远迎过来的卢良。

眼下这情况，自然也迎不得汝先生了，卢良将马车赶得飞快，径直入了新京城。

路上钟离九的面色已经变得煞白无色，额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宁娈用绢帕细细替他擦拭，手腕却被他用手掌覆住。

“方才那两人，你认得吗？”

钟离九突然问出这话，令宁娈微愣，继而摇头道：“不认得，我认得的人本就不多。师叔为何这般问？”

钟离九并未回答她，只是松了她的手腕。

沉默地回到嗅春苑，脱掉衣服，见那暗镖入肉三寸余，周围血迹已不负鲜红，而是暗色的，偏还流血不止。孙福一连请进来几位郎中。皆言此毒稀少，不知如何解法。

可依照这个流血法，纵然是身体强健的习武之人，怕是熬到夜里人便已不行。

宁娈心中慌乱无措，这暗镖他本可以不受，却终究代她受了。

她立于钟离九床榻之侧，在无知无觉之间已是泪盈于睫。

钟离九的面色太过沉稳，抬起一只手拉着她手腕靠近，示意她弯身。

宁娈弯身靠近钟离九，便听得他的声音在她耳畔道：“别哭，这世间有富贵、美色，我岂会舍得这般轻易去死。”

说完他手臂用力，故意将宁娈拽了个趔趄，坐倒在床榻之侧，一只手臂便揽过她的后颈，拉下，毫不避讳屋中旁人，在她唇上印下一记吻，只是这次轻轻的，少了从前的蛮横霸道。

宁娈的眼泪愈加潸然，任凭如何擦拭都止不住，“师叔，对不起”～

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说这话，只是话在嘴边，不说便觉胸中不畅。

钟离九望着她好半晌，道：“不必，本就与你无关。”

从午后到傍晚，郎中用药数次，尽数无效。

卢良是个急脾气，对孙福道：“你从前不是宫中得宠太监吗？快去寻个现下在宫外的御医来。”

孙福倒比他还镇定几分，转头看他一眼，眼中明显表露俩字“蠢货”。

他命人再次快马出行，去城外迎汝先生，言道：“务必赶在城门关闭前迎入汝先生。”

汝先生是当世神医，若能赶在入夜前将他迎回，则必会万事大吉。

好在很快有人传回消息，言汝先生已入城，正加紧赶来嗅春苑。

宁娈回到自己房中默默地坐着，灯烛不点，屋中已渐次昏暗。

她坐了许久，直到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唤道“汝先生”。

汝先生既到了，他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吧？

她听见外面一阵阵喧闹，皆是出自于水榭相隔的另一边，钟离九的房间。

今日事忙，孙福和阿吉都守在那里，嗅春苑中甚至连路上照亮的灯笼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