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剖戮
白日里冬生过来秦愚的院中借书,所借之书则是素来被秦愚束之高阁从不读的经史子集之类。
冬生早已不是当年的小童样子,数年不见,如今已长成一副少年模样,性情也变得不似以前活泼,反倒有了些书卷气。
他见到宁娈也不再似从前称呼一句“阿娈姐姐”,而只是带着几分疏离羞赧喊一句“宁姑娘”罢了。
就连曾经那般要好的吴霜,现下见到宁娈,也一如她们初见时的陌生冷淡,再难以亲近。
不过又能怎样呢?自除夕夜那次遇见,宁娈心中便已然明白,自己和她本就不该是一路人。
秦家庄住下的这些日子,终日无所事事,那道院门她是可以出去的,可但凡出去,秦愚必在左右。
她和他曾经有师徒名分,如今秦愚将她硬留在这里,已是不再避讳什么。可江湖之人素来将师徒名分看得重逾其他,她心知秦愚必是扛住了太多的言语指斥,索性也不愿去为他寻些不必要的麻烦。
傍晚的时候,天上的云彩烧得烈,她就站在院中仰头看云。
秦愚不知何时站过来,手上提着一件薄披风抬手为她披在身后,两手又拉住颈边系带在她身前绾起个结。
做完这一切,他的手仍未松开,垂眸望进她眼中,忽而便低下头来。
唇上的温热一闪而过,宁娈错开头去。
他终究不是钟离九,做不来强行的事,亦可容得下她的抗拒,只是将她沉默地拥入怀中,许久才放开。
如今她住在这秦家庄里,依附着他的顾念而生活,晚上入的是他的床榻帷帐,委身于他的枕席之上。
这般文火慢炖,日子一日日过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又能抵抗得住多久,而他还能容下她的抗拒多久。
纵使有一日他再不愿忍,将所欲之事一朝做尽,而她又能阻止得了什么?
或者说,她又为什么而阻止?原本他便是她执念中的人,曾经逼得她发狂、上瘾,那么狼狈。
晚上宁娈辗转反侧,久难成眠,每次闭眼都是那夜梦中所见钟离九的模样,耳中也尽是他愤愤说出的那句荒唐之言。
“你上了你师父的床···”
“你上了你师父的床···”
“你上了你师父的床···”
宁娈再忍耐不住,忽而坐起,一个没留神头便重重撞在床栏上,“咚”的一声。
她知道秦愚就宿在隔壁的书房内,若听到必然要起身于门外问上一句。
可等了许久,门外并未听到秦愚的声音。
宁娈悄然下床,欲穿靸鞵时又怕有声音,索性赤足向外走去。
果然如她所猜测,书房的门半掩着,虽尚有一豆烛光,可却无人在内。
这院中除了秦愚的寝房、书房,还有冬生尚是小童时曾住过的一间房间外,并无其他房间。
如今冬生已住去了旁处单独的院子里,故而这里平日只秦愚和宁娈二人在。
院子里还有一条窄廊子,走出去便是院外,另还有一处角门,连着的是一座荒园子,曾经钟离九与孙福和阿吉住过的地方。
横竖也是睡不着,秦愚又未在,鬼使神差的,宁娈便向角门的方向走过去,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走向那里。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角门之内,因已过了月中,没有月色可就,园子里面荒草丛生,还有几棵槐树相遮,看起来鬼影幢幢。
但走出没几步她便又生了些胆怯之意,就此止步欲返,
可一阵夜风吹过来,她在那风声中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
宁娈慌不迭将自己缩向身侧一棵槐树后面,并背靠着槐树矮下身子。
“那人从前是个瞎子,听说他还是寻了那位才将他眼疾治好了,身边还有个杀手,女的,出手狠辣。”
“他如何了?”
“说来奇怪,服下宫中秘药竟还叫他活了这么久,我叫人探过他形状,当是苟延残喘,活不长久的。”
“几人可是往南边去了?”
“正是。”
“记得,不必将消息供给朝廷的人,也不必出手,只当不知罢了。”
“是!”
两人快行到角门处时,那人又折返往园子深处而去,只秦愚一个人缓步出了角门。
有一阵子,宁娈并没有动,她的心砰砰跳着,一时难以说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直到听到秦愚的脚步再次返回,只是这一次不像之前舒缓,听着似很急促。
她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连名带姓。他其实甚少这样唤过她。
“宁娈”,初时声调尚带着些随意,而后便有些意味不明的幽长,直到第三四声唤她,已是带了薄怒。
宁娈亦不知为何,自己竟莫名有些心虚,她明知在这里是躲不过他的,可仍是不敢站出来,就那般紧紧贴着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