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六日谈(七)
随着老者的高呼,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叩窗声,门栓“咔”地上锁,木槌“邦邦”敲击犹如警告,驱逐仍在外逗留的异乡人。
天穹仿佛开了快进,暮日西移,很快沉进地平线里,黑暗浓郁,惨白的月从云层中显现。
漆夜降临了。
路樊野拽住许蔚,向住处快步走。
许蔚没反抗,随着他沿石板路往回赶,目光扫过光线逐渐暗淡的房舍,定在房檐坠着的白灯笼上。
不知何时,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白灯笼,有些廊间还垂着白纱,门前窗边洒了一圈晶莹的盐,密集悬挂的神牌于风中叮叮当当响。
“咻——”
夜风摇动白纱,灯笼里的蜡烛明明灭灭,光晕晦涩不清。
他们经过的屋舍,灯笼里的蜡烛尽灭。
路樊野警觉地将许蔚拉至身边,注意周边响动。
“叮铃铃——”
铃铛的清鸣于空寂无人的夜里异常空灵,木杆相互撞击,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自前方传来,连衣料的摩擦都无比统一。
许蔚探头望去。
一顶红白相间的轿辇出现在并不宽阔的石板路上,正对过来的红帘轻轻拂动,前后左右各有白衣白发的轿夫抬着木杆,踏着平齐的步子,一步一顿,恍如踩着诡异的音符行进。
“嗒嗒。”
“嗒嗒。”
“嗒嗒。”
眨眼的功夫,他们一步一顿迈过来三步。
越来越近。
许蔚估计了会村道的宽度,除非附近房舍开门放他们进去,否则一定会与轿夫们迎面贴上。
路樊野显然也想到了,他拽着许蔚一同退翻过栅栏,立在房舍前的一小块空地里,静默地等待轿辇逼近。
“嗒嗒。”
“嗒嗒。”
“嗒嗒。”
第一个轿夫与他们擦身而过,横过的木杆差点戳到许蔚的脖子。
红白相间的轿子摇摇晃晃,红帘掀起一小块缝隙,里头的黑暗泄了出来,隐隐闪过一片深黄的衣角。
“嗒嗒。”
第二个轿夫过去,发丝僵硬得如同一根麻绳,嘴上咧着标准的微笑,抬轿的手轻飘飘。
“嗒嗒。”
第三个轿夫眼睛一眨不眨,直视前方,只有腿随着步伐跳动。
“嘶啦——”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拽住轿夫的头猛地一扯。
“!”路樊野赶紧拉人到身后,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战斗。
许蔚手里抓着轻飘飘的纸片,揉了揉,随手扔掉。
她下巴搭上路樊野的肩,与抬头的纸人对视:“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全撕了。”
路樊野:“?”
轿辇停了下来,纸人哼哧哼哧转圈,将门口正对着二人。
哗啦啦一阵响动,纸人全向着轿门跪下来。
红帘拉开一道口子,露出里头晃动的人影,一只红绿相间绣着牡丹花的鞋踏出。
许蔚不耐烦:“装神弄鬼,慢慢吞吞。”
牡丹鞋肉眼可见地一顿。
大红的帘子飞快掀开,人影几步站到她面前,手中的折扇抬起,隔空轻点。
深黄的古袍拖至脚边,里面是一件白交领右衽,腰带松松垮垮地束起,单看这一身倒是有些仙气,可惜脚下踏着的红绿牡丹花鞋太煞风景,显得它面庞也泛了几分俗气。
许蔚瞅着这人用橡皮筋扎的高马尾盯了好一阵。
狐仙再次抬腕用扇尖朝她点了点。
“你怎么偷别人皮筋?”许蔚拧眉,“知不知道村里已经够穷了,你这样我要报告村委会的。”
路樊野与面前的狐仙同时身形一僵。
许蔚挣开路樊野,走到狐仙面前,一把揪住它露在头顶的两个小耳朵。
“骗人的吧,狐狸耳朵哪儿有这么小,还是黄色,你不会是黄鼠狼吧?”
狐仙痛叫一声,捂住耳朵呲牙就要咬。
许蔚条件反射,扯过它手臂向后背摔。
“砰!”
她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双手,记得自己在村里没学过打架。
“本仙的脸!”狐仙头砸到地上,扇子啪嗒脱了手,一脸不可置信,“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你为何不中我的法术?”
它被许蔚拽住双手摁在背面,趴伏于地,一屁股坐塌腰,一副被就地逮捕的惨状。
“大仙,大仙!啊啊啊——”它痛得尾巴从宽大的衣袍里滑出来,在地上左扑右甩,“饶了我饶了我!”
许蔚瞟一眼并不算毛茸茸的尾巴,摁住它脑袋:“说!你到底是不是狐狸!”
“我是!我是啊啊啊——我不是,大仙饶命,饶命!”
“你是什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