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
两败俱伤么?她愣了一下,却忽然淡淡一笑,她不是一直在做这样的事么?
苏小蛮又坐回了桌前,将刚刚的卸下来的首饰,慢慢收拾进妆奁里,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便伸手打开了最下面一层。
那里头摆着一枚玉镯,玉的成色很不错,澄澈碧绿,隐隐有水光流动。
静静看了一会,她不由得取来,戴在手上试了试,当日只是随手拿的,没想到尺寸居然十分合适,衬得皓腕如霜雪,肌肤莹似玉。
但是这终究是骗来的,怎么好带着招摇过市,她笑了笑,又将它取了下来,放到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
清晨,鸟鸣雀跃。
文沛然睁开眼,只见自己正在一间装修极为华丽的厢房中。
旁边还睡着柳逢舟和程栖。
他们三人正横躺于一张大塌上。
他抚着额头坐起来,觉得有些昏昏沉沉,慢慢回想起了昨夜。
他们三人等了那花魁娘子大半宿,期间也喝了也不知道多少壶茶,后面又换了酒,还吃了许多小菜点心,那花魁也没回来,最终还是决定开间厢房先睡着。
他赶忙推醒旁边两人:“醒醒,醒醒,天亮了。”
“是小蛮姑娘回来了么?”程栖将他的手一把抱住,嘴里嘟嘟囔囔道。
“谁知道她回没回来?”文沛然挑了挑眉,不耐烦地把自己的手拔出来。
柳逢舟还是一副酣睡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昨夜去做了贼。
半个时辰后,这三人终于梳洗妥当,被人领着去见了那位名满温陵的花魁娘子。
但是,这位花魁的规矩是,一次只见一个人。
便只有程栖进了门。
程栖看着眼前完全不一样的“小梁兄弟”,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却没想到苏小蛮粲然一笑,绕着他走了一圈,她身上香气馥郁,丝丝缕缕飘入他的鼻腔,有些熏人欲醉:“公子想要聊些什么?或是想听奴家弹琴?”
程栖看着她,有些讶异,她怎么能如此若无其事,仿佛他们从不认识,他只是个来寻欢的欢场客。
“你为何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苏小蛮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忽然眨了眨眼,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哦,是那个镯子。”
她居然并没有装作忘记一切。
谁知,苏小蛮却接着道:“花了你不少钱吧?”她笑眯眯地开始猜,“五百两?一千两?”
程栖不说话。
苏小蛮便点点头,了然道:“那便是一千两了。”
“那你知道在这里见我一面,要花多少银子?”她竖起两个指头,可爱地晃了晃,一字一句地说,“二十金。”
“难道你还没有被我骗够,还想在我身上多浪费些银两?”她从下而上地望着他,像是十分迷惑,又包含着无辜和天真,但是那话里话外却吐露着冷淡和讥诮,仿佛不是一个人说出来的。
“你为何要做这些?”程栖后退一步,拉开和苏小蛮的距离,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但是这其中的含义颇多,为何要乔装骗人,为何要出卖自身?
苏小蛮看了看他,却张开双手,转了个圈子:“这裙子好看么?”
她今日着一身秋香色软烟罗裙,旋转间裙带扬起,如纱似雾,还隐隐有金光流动,颇为婀娜俏丽。
程栖看着她沉默,只因他知道她问这问题并不需要自己回答,她明明知晓自己的魅力,也知道会有无数人为之倾倒。
“这便是你那一千两银子里的一部分。”苏小蛮掩嘴娇俏一笑,像是告诉了他一个自己的小秘密,“我一个弱女子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扛,如此才能过上舒坦日子啊,懂了么?”
程栖当然知道女子爱美是天性,依附男子也不算过错,但是......
“可是你还如此年轻,难道便要这样过一辈子?”
“这样有何不好?”她眼波流转,有些烟视媚行的勾引,又有些万事不挂心的轻佻,”哦,我晓得了,你一定想说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她的声音拉得又柔又绵,那一个贼字被她说的婉转多情,绕梁不绝,仿佛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字眼。
她悠悠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公子哥啊,最爱干的一件事,便是要说服我们这些妓子从良,如此方能显出你们的仁怀胸襟。”
“只是我不是那种需要你来拯救的女子,在我这儿,聊风花雪月可以,聊这些正经道理,就不必了。”她此时眉目如画,神色却冷峻如霜,偏偏声音甜蜜如糖:“请下一位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