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国舅
一支白羽箭从数丈外破空而来,带着急速前进的风声,直中红色靶心。
观战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喝彩。
演武场一排箭靶,每一个都插上了密密麻麻的羽箭。
李二手下蓄足力气,拉了拉手中的弓弦,上好的牛筋,触手浑厚有力。
“这弓不错,留下吧。”
难得有个他满意的。
旁边小校小心地把这张弓收起来,留到一旁。
他看向躲在阴凉处的那个人。
他的肤色比他还要黑几分,五官虽寻常,但周身的气质十分出众。即便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依旧不损英气风姿。
今日天气晴好,湛蓝的天空时而飘过几朵棉花似的云,悬挂高空的太阳射出热烈的光芒,场地上的影子逐渐变短。
大梁顺平九年的初夏,太阳刺得人睁不开眼。
数十里外的大明宫。
和校场不同,这里的天空万里无云,热烈的太阳也在树木的掩映下变得冷静。
大梁帝国权利中心的皇宫之内,宫室之间掩映重叠,相互错落,宫室内部秦砖汉瓦,紫柱金梁。
重檐庑殿顶的宣政殿金碧辉煌。
“国舅这是何意!”
房诸语气疾愤。他的鬓发已近全白,紫色朝服下,脊背比之四年前更加佝偻了几分。
近些年,陛下身子不好,朝中政务大半仰赖房诸处理。
面庞白净身材丰满的申国舅捋了捋自己长至下颌的美髯,面色不改分毫,仿佛说的是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自然是好意。西戎撕毁和约,进犯大梁实属无礼,但当下北境突厥才是我朝心腹大患,西戎实属疥癣之疾,陛下大可拿出容人之量,与西戎议和,全力防范突厥才是正理。”
“那河西道怎么办?河西道数十万的将士和百姓怎么办?!历朝历代,河西五城哪个不是抵御外族的前沿阵地。还有战马,我朝的战马多出自河西道,河西若失守,将来对抗突厥也无力!”
“房大人莫要小题大做,河西道狭长贫瘠,每年需要朝廷拨付大笔钱粮安抚当地,实属悬疣附赘。可以趁着此次机会把河西道剥离,剩下的银钱用作抵御北境突厥。房大人说起战马,灵州不也出产良驹吗?难道我朝战马只靠河西道的那几块弹丸之地!”
申苏庆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河西的重要性抹去大半。
他的话音刚落,殿中群臣发出一片窃窃私语,嗡嗡如蜂鸣。
房诸房诸头上的青筋凸起,几乎咬牙切齿。还欲辩驳,御台之上,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还在争吵的两人瞬间清醒,均转身拱手候立殿前。
与他们一起候立的,还有济济群臣。
龙椅之上的梁康帝身体消瘦,面色虚黄,一手倚上龙椅扶手撑着身体,一手拿明黄色的手绢掩住口鼻。
威严精美的龙袍下空空荡荡,关节肘部有不少或新或旧的褶皱痕迹。
即使隔着丝绢绸帕,咳嗽声还是满朝可闻。
他身旁的孙公公忙拿了痰盂,去接陛下的口。
内心无比担忧。
数年前,陛下开始服食丹药,刚开始确有效验,如今不知怎的,丹药照吃,身体却愈发亏损,前些日子甚至晕倒在了文华殿,把诸位大人吓得不轻。好容易养了些日子,御体刚有起色,如今又碰上西戎不安分。
已经两天了,朝中大臣吵个不休,房诸大人主张出兵,国舅爷主张和谈。
说起西戎,三月前西戎老王去世,儿子即位称新王。三十岁的新王气血方刚,为壮大威望,杀掉大梁与西戎边境守军,挑起边境摩擦。
平静了数年的烽火台再次燃起了狼烟战火,边地百姓再次民不聊生。河西道的奏折上了一封又一封,全都是请求朝廷派兵出战。
他的目光穿过丹陛之下偌大的空地,径直望向站在群臣前列的李临渊。
上次是定北侯平定的叛乱,如今,难道还是他吗。
与孙成一起看向李临渊的,还有康帝。
咳出一口浓痰,胸前气息顺了不少,康帝重新靠回龙椅上,虽还是有气无力,到底气息比刚才稳了些。
帝王喜怒不形于色,视线却一直紧紧锁在李临渊身上。
“定北侯意下如何?”
被点名的李临渊持笏出列,向龙椅上的帝王恭敬行了一礼,才道:“回陛下,微臣觉得,战,好过和。”
见李临渊亦是主战,心中担忧的房诸悄悄松了口气。
有定北侯的支持,申国舅翻不出大浪来了。
大殿末尾的臣子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如今,敢与申国舅分庭抗礼的,除了房大人也就定北侯了。
康帝却眸光一闪。
“陛下,微臣是武将。单以地势论,西戎在河西道南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