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也不知她与外祖父下了多少盘棋,写了多少副字,读了多少本书,终于有一日,她离开了那间屋子。
那日前厅站了许多人,有舅父一家,有隔壁裴叔叔一家,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穿着一样的人。她看到一个面白无须,长相和蔼的老人朝她走来,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而后似乎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外祖父拉着她跪了下来,她听到那个老人用极其缓慢的声音念道:
“……叶氏夫妇宽厚善良,心念黎民,不畏牺牲,功德无量,特追封安国公、安国夫人,配享太庙,以表朕之哀思。另册封其女叶知秋为安乐县主,以告慰其在天之灵……”
烛火晃眼,叶知秋回过神来,垂下头拂去眼角的晶莹。
舞乐还在继续,她摇头甩开那些乱如麻的心绪,凝神看去。乐曲骤然停下,台上的舞姬仿佛壁画上的仙女般定在原地,裙带飘飞,额间花钿耀眼。
众人还陷在这突然的停顿中没有反应过来时,曲子又响了起来,只是先前的愉悦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与悲凉。琵琶声急,又闻鼓声阵阵,只见数名舞姬在台上旋转起舞,裙摆翻飞,恍若在楼中掀起了一道五色旋风。
叶知秋正看得眼花缭乱,忽见顶上垂下一条赤红绸缎,接着那舞姬中间蓦地腾起一人,灵活地用双腿勾住,而后翻身倒挂于其上。随着绸缎旋转升高,楼中忽而洒下落雨般的花瓣。
这一幕实在精妙绝伦,引得众人纷纷拍案叫绝,叶知秋也被吸引去了视线。她的目光随着那名倒挂的舞姬徐徐向上,待到与二楼齐平之时,却见那舞姬忽像一只燕子一般展开了双臂。
头顶灯烛晃耀,叶知秋恍惚间看到她手中闪过一道金属的光泽。可还没等她看清楚,下一刻,便有东西带着破风的疾响没入了二楼的珠帘后。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曲声还在继续,舞姬也未曾停下,若非二楼传来一片惊叫呐喊,或许很多人都未曾看到那枚被射出去的袖箭。
尖叫声此起彼伏,二楼上有一黑衣侍卫飞身而出,手中长剑划破红绸,直直刺向那名坠落在台上的舞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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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楼里乱成了一团,几个出口也被人封了起来。叶知秋看了眼那些侍卫,正奇怪着,便听到身边有人已经认了出来。
“那不是安仁侯府上的侍卫吗?”
“安仁侯?你是说方才二楼坐的是安仁侯?”
“嘘,你可别乱说,要是真出了大事,今晚咱们谁都走不了。我可是瞒着我媳妇出来的,等会儿要是被带到官府去,她还不得拿刀砍了我。”
“真是倒霉,好端端的怎么就碰上了这种事。”
叶知秋听着,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今日还真是巧了,刚刚才与安仁侯世子较量了一番,没想到换个地方散心却又遇上安仁侯被刺,看来她今日不宜出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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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的台子上,一众舞姬被控制起来,缩在一角。
安仁侯的贴身侍卫罗三怒气腾腾地提着一柄长剑抵在她颈侧,“说,谁派你来的!”
那舞姬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他,一张脸露在琉璃灯下,美艳的令人心惊。
她身上穿着飘逸的舞衣,薄纱制成的裙摆在她身下铺开,额间朱砂灼目。即便此刻被人用剑抵着脖子,脸上神情却依旧淡然,像是被打落凡尘的仙子,狼狈却高傲。
那群舞姬里有人认出了她,颤抖着小声叫了一句,“阿依慕?”
罗三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怒火中烧,若不是要从她嘴里问出真相,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剑抹了她的脖子,“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阿依慕掀起那双如狐狸一般的眼眸盯着他,忽而顺着他的剑往前蹭了几寸,剑锋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红痕,“罗玉坤他该死,我是替天行道。”女子语调轻柔,吐气如兰,可说出的话却像蛇信子一般顺着罗三的剑缠绕上来。
“放肆!”罗三吼了一声,剑又往她脖子上靠近几分。
剑锋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玉颈流下来,阿依慕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按在了他的剑上,“他杀人偿命,死有余辜!让他就这么死都算是便宜他了!”
“大胆!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住手!”
远处忽然飞来一人挑开了罗三的剑。
“是谁敢……”罗三被人这么挡开,心里憋气,正要发作,却在看清来人后生生止住了,“庄评事?”
庄旭收了剑,看他一眼,而后走到阿依慕身前,“此案事关重大,凶手需带回大理寺仔细审问。”
罗三神色愤怒,毫不客气地朝庄旭说道:“那就烦请庄评事好好查查,我家侯爷无缘无故在此丧命,还望大理寺能给安仁侯府一个交代。”
“放肆。”庄旭冷眼睨他,“大理寺查案由不得你来指手画脚。”
罗三悻悻地避开视线,庄旭没再理会他,垂眸盯着阿依慕,正要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