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雁南一一看在眼里,想到父亲的恨不会比自己少,她自责地咬紧双唇。生平第一次让父母这么操心,她不能再给他们添心事了。
“我只想问明远一句,还想不想过?”这是她一夜未眠做出的决定。
谭秀英看出儿媳心软了,一把抓过她的手摩挲着:“我就知道,我没选错,没选错!”
不知他们是不是在前一晚就想好了对策,关明远像预料到此刻似的,丝毫没有犹豫,笃定地告诉邱雁南,他还想和她过!
“雁南,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关明远跪着移到邱雁南脚边,环着她的双腿说,他绝不再和那女人来往。
邱雁南没有看他,过了许久,开口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在那样的年代,女人毫无地位可言。难听点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难死在家里,也不可能闹离。
章书华和邱宝银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给大家留个体面。直到女儿送他们走,三个人站在村口的大杨树下,邱雁南才哭出来。
“就这么放过他了?”章书华将女儿的泪拭去,心疼地问道。
邱雁南低着头,眼泪如葡萄似的大颗落下,“我们从小认识,我信他只是一时糊涂!”
一旁的邱宝银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安慰,又突兀地停在半空中。末了,折回口袋,摸出根大前门放到嘴上……
女人一旦结了婚,就等于把命运交给了对方。
关明远回归家庭,老婆和丈人家没有太为难,他和邱雁南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这天,婆婆喊她一起吃了中午饭,没使她回去睡午觉,反倒把她叫到了里屋。
“雁南,这些都是上好的,你挑几件喜欢的留着!”
谭秀英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邱雁南打开,是一盒首饰。
想必,婆婆为了关明远的事在讨好她。
盒子里除了金饰,最显眼的是一个翡翠镯子。邱雁南打小看父亲捣鼓这些,一眼识货。但她向来不爱饰品,笑了下,把盒子又推回到婆婆跟前。
“我记得你小时候在家里玩,这些东西都是成兜成兜装的,有时丢了哪个都不知道!”
谭秀英说的没错,邱雁南的首饰多到没地方放。她爷爷是开金店的,到了邱宝银那一辈,虽赶上动荡,但也保留了很多,而且他私下里一直偷偷做着这方面的生意。
谭秀英将那个翡翠镯子戴到邱雁南手上,“瞧瞧,你皮肤白,戴上多好看!”
邱雁南抬起胳膊,瞅着那镯子,透着光看就知道它很贵,没有个二三百下不来的,顶庄稼人一年的收成了。
“戴着吧!养人!”谭秀英收起首饰盒,坐到邱雁南旁边,抬起自己的右腿使劲捶了捶,“人活着难,女人更难!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
邱雁南一下红了眼眶,婆婆为了给她宽心,不惜揭自己的伤疤。
谭秀英十来岁的时候从屋顶摔下来,断了右腿,从此成了一个跛子。所有人惋惜,长得这么好看,残了!
好在老天眷顾,青梅竹马的关翰林并没有抛弃她,娶她进门,相敬如宾。
纵使外人看着多幸福美满,邱雁南知道,人活一辈子,隐藏得再好,装得再豁达,内心深处敏感脆弱的地方也免不了被刺痛。
“你看我这副样子,怎么配得上明远他爸?”谭秀英眉眼弯弯,却藏着点哀伤,“人各有志,喜好也不一样。有人喜欢好看的,有人喜欢体贴的……”
她后半句没说,邱雁南也体会到了,婆婆在点她。
“来!换上!”谭秀英从桌上的牛皮纸里拎出一双黑色高跟鞋,“头一次穿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邱雁南有些难为情,她知道自己不高,但从未故意遮掩过。在她心里,穿高跟鞋仿佛告诉了全世界,她很矮。
谭秀英觉察出她的窘迫,温声细语道:“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听说人家大城市的姑娘、媳妇儿天天都穿呢!”
“这会儿时间刚刚好,你收拾收拾去镇上接明远吧!你俩吃个饭,再一道回来!”
邱雁南被婆婆推着出了门,怀里的高跟鞋还有股皮子味儿往外冒,大抵是上海货,老人家也是费心了!
如果,这世界上存在先知一说,邱雁南绝对不会去接关明远,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同村黑子要去镇上办事,正好一道。但孤男寡女恐怕遭人闲话,她想了想决定不搭他的驴车了。
黑子娘是个热心肠,拉邱雁南回来,说她也一道去,路上一起做个伴儿。
“明远媳妇!今天打扮得好看呀!”
邱雁南被黑子娘盯着足足看了一分多钟,脸都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婆婆给我置办的!”
黑子娘笑呵呵,夸赞她们婆媳处得像母女一样好!
邱雁南不知道黑子娘姓啥,只知道大家都“黑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