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马车驶至北城门外，停在入口处的坳洞，裴鸢杏掀起车上的帘子，探出个脑袋来。

远处碧天澄青，人潮涌动的城门外，唯有近处跨坐马上的男子最为瞩目。

黑亮长鬃骏马微微晃脑，李不言长身立马，一身鼠辈灰金丝云纹长袍，头顶嵌玉云形洒银黑羽冠，如常的面色，却因他凛冽眼眸渗出点点厉肃之气。

裴鸢杏低头撑着岑亚的手臂下车，仰头绽出一个柔美假笑，对他讲：“将军今日甚是张扬。”

他翻身下马，打量她一眼，唇角微扬：“殿下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定会叫媒人踏破了门槛替满京俊郎求娶。”

“天家圣恩，寻常人家可比不得。”裴鸢杏眼眸浮光，话语极具真诚。

“真令人羡慕。”李不言浅哼一声，踱步到马车旁，往车栏斜靠上去，“且待一会儿，等一下清宁。”

裴鸢杏则往黑骏马走去，抬手抚摸鬃毛，黑亮光滑，它仿若调皮小娃，歪头歪脑靠在她手掌心，鼻孔喷息，哼哼唧唧，脚蹄子欢快地跺跺，对她的揉搓甚是满意的模样。

她抬腿踩住马蹬，艰难撑住自己，往马背上爬，岑亚见了，又过来护着。

她今日穿着镂金百蝶穿花锦衣，下身为烟云蝴蝶马面褶裙，内里还穿着裘裤，方便骑乘。

刚坐上马鞍，远处一队人马风尘仆仆赶来，马车上的蓝底黑字锦旗飘扬，大大的“澜”字翩跹起舞，周围俱是北国彪悍士兵护送着，后头还带着千余铁骑，打头骏马上坐着一北国汉子，春意盎然的京城翩翩公子中，他的织锦皮毛袄衣显得格格不入，发饰装束不甚讲究，络腮胡尤其邋遢，浑人粗犷之味。

守城头领瞧见了这架势，命令士兵截断来往的平民人流，留出一片空地来接待这马车。

裴鸢杏还没坐稳，岑亚拉着黑骏缰绳移到一边。致使她一时慌了神，忙揪住马脖鬃毛，身姿摇曳一瞬，面色白煞，耳朵也染上红晕。

壮汉下马，将通关文牒交与守城首领检查，手提大刀，往肩上一放，气势高昂，仰头蔑视群民，鼻息喷张扩充孔口。

守城头领作揖，恭敬道：“通关文牒已查清无不妥，请单公子下马车检查。”

“放肆，我家公子真容，岂容尔等随意观品。”壮汉倏地将明晃晃的大刀垂下来，跺跺脚下的沙土，扬起黄沙风尘，一副打架派头。

“南宏京城规矩，进城必须下车检查！”

周围士兵警觉望过去，一群人僵持着。

李不言站起身来，慢慢悠悠挪步过去，状似刚刚发现了他们一般，惊呼道：“哎呦！这不是北澜的刘作胜将军吗？有失远迎！”

守城士兵见了他，俱是拱手作礼：“将军。”

“你是哪个崽子？敢直呼我大名！”刘作胜歪头打量他一番，心中鄙夷这个一身风度的文弱公子哥。

“你忘了？三年前庄堡之战，你带兵镇守，还是我偷袭过去，但遗憾，未能与刘将军打声招呼，你便走了。让李某人好生失望啊！”

“你你你！”刘作胜瞪大了双眼，愤愤然仰喷鼻息。

三年前，北澜出兵进犯南宏边境，占领了边境沿线八座军营要地，其中便有庄堡一城，彼时还是少年将军的李不言奉义父保国大将军李湛之命，仅带千余骁悍铁骑偷袭回去，顺利收回庄堡，打响反攻第一战。

当时镇守庄堡的就是眼前这个壮汉刘作胜，此时李不言当着他的面说他临阵逃脱，简直就是将他之威尊扯摁在地上摩擦。

刘作胜恼羞成怒，“你你你！好大的胆子！就是你这兔崽子，扰得爷失守庄堡，看爷怎么——”

“刘将军，南宏之地，莫要动怒，恐失了北澜礼数。”马车上一男子声音传出来，声线孱弱，威严却不输刘作胜。

“公子！此小人嚣张至极，目中无人，完全不把我们北澜放在眼中，实在欺人太甚！”

“阁下想必是南宏少将神勇将军李不言吧，久闻大名。”

李不言抬手作揖，毕恭毕敬道：“在下三日前方才回京，未料单公子今日抵京，不曾远迎，恕在下失礼。”

“无碍。”

“虽是如此，要想进我京城门，还请单公子入乡随俗，遵守规矩。”

“你！”刘作胜又抄起大刀，日光照耀，折射刺眼。

周围将士俱是一愣，北澜马车后头的行军亦是随时警惕着。

“刘将军！”车内的单公子再度出声阻挠。

裴鸢杏攀着鬃马下来，抬手拾袖遮掩，悄悄行至李不言身后。

片刻后，车门被推开，刘作胜将手上大刀交与旁人拿着，亲自走上马车，将里面的人推出来。

他竟是坐着轮椅的孱弱书生。

他身着玄青暗色狼纹织锦缎春衫，外披织锦狼髦斗篷，整人窝在木制轮椅上，下车后使手将自己艰难撑起，衬得他身体脆弱如莲。

裴鸢杏对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