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

院正先行前往云洲，沿路驿站收了朝中的消息，每到一处不必多说什么，便就有人安排妥当，院正的年岁不小，骑不得马，一路折腾了许久，直到元宵才入了云洲城。他到云洲自己先且病了一场，消息传回宫中，付泠鸢轻舒了一口气，这算得上是好消息，至少云洲尚未被围困，进出也当得上是便宜。

“叶将军的伤势还未有所好转？”忍冬看着眉头便没舒展过的女帝，也能猜到边城的局势并不乐观。

近几日传来的军报都不大能叫人安心，比起原先叶相域不胜不败的战绩，副将们便没那样好的本事，一次次的小败磋磨着边城将士们的心性，这像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贺搂不紧不慢地一点点向前推进，从城外百里扎营腾挪至十里，这并非他们谨慎稳重，而是实在是这般作为最能攻心。

叶惟域的确是叶家这辈最为出色的将领，贺搂人习惯了关外风雪，在何处安营扎寨都是寻常，北楚却因着去岁的雪灾，扰得边城百姓人心惶惶。让他们看着方才重建了没有多久的新居，想着前几日还在建房修舍现下就已入营戍守的亲人，这实在是不花一兵一卒便能达成目的的最好谋略。

连她都能看出贺搂的心思，想必戍守边关的那些也很快能反映过来，北楚现下急需一场胜仗，哪怕一场小胜，而思来想去，能给北楚带来捷报的，恐怕也只叶相域一人了。

“说是有所好转，只是清醒的时候并不多。”

吴朝宜的章奏说叶相域虽一直昏昏沉沉但总算有了清醒的时候，偶尔睁开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又很快昏死过去，这般反复看着叫人心下不安，却也算是周珏他们尽而为的成果了，这是好事，总归比一直沉睡不醒要好上许多。只是这样的他，实在也还担不起主将之职。

付泠鸢按着额角，企图让自己的思绪能够更加清晰一些，朝中已经没有值得遣去北边的将士了，秦岸栖是个好选择，可建康离不开他的护卫，还有上回宫宴刺杀一事，宫中不宁，也非遣开他的好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将边城的章奏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些日子以来，有关云洲的章奏已在桌案上堆叠了一摞又一摞，忍冬帮着整理过几次，往往没过半日桌案上就又是一片狼藉，各出的章奏混杂堆叠，翻找起来都很艰难。她索性着人搬了一直颇大的樟木箱子，可供她随手放置余下不算要紧的旁的章奏。

现下那樟木箱子也堪堪装满，“将这些都拿出去烧了。”

她伸手够起最上面的一份，摊开给忍冬瞧了瞧，多半是些无用的贺表，云洲再如何情况紧急，似乎都不能影响这些人热热闹闹地过上一次年节。到底云洲还没有战火纷飞到要百姓朝臣们都愁眉苦脸的时候，付泠鸢也不愿年节中扫了百姓们的兴，一年一回难得能叫人松快一些的日子，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好。

只是这些东西看着碍眼，不若一把火烧了，也能图个红火的好意头。

“贺搂到底兵马不盛，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忍冬低声宽慰着，“陛下先前做了那样多的准备，也并非全数无用，至少此番对战，咱们的骑兵也并不输他们太多，这也是好事。”

太仆寺训好的军马的确在此番有了大用处，原本贺搂想用马哨牵制自己卖出去的那些军马，可真用了两回便发觉，从前对马哨极为敏感的战马全数无动于衷了起来，这纵然有太仆寺的功劳，可付屿渊也实在除了不少力。

当初着他代管太仆寺不过也只是为了安抚他与一众朝臣，并不曾指望他真能做些什么，说到底她也从不觉得这个与有意谋夺过储君之位的皇弟，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助益。

“付屿渊。”她轻声开口，“秦岸栖曾言他是可用之材，此前孤一直小心提防着，怕他再生出什么心思，现下想来，左右边城无人能敌贺搂，或许也该让他去试一试。”

“那奴婢替陛下研墨。”

忍冬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墨块，尚未触及又被付泠鸢叫停，“等等，再等一等，你放才说得也有些道理，贺搂兵马不盛，云洲又有那样多的将军，未必支撑不住。”

临阵换将也并非什么良计，好在交手多次，他们应对贺搂也有了些经验，总归不至一直这般，况且武安王与手足们明争暗斗，兵马损失不小，一时占了上风也并不十分要紧，熬过了冬日，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届时叶相域的身子也该养好了，再有一战未必还落下风。

“今日元宵，陛下闷在宫中许久也是无趣，不若出宫去瞧瞧灯会罢？”

除云洲之外，朝中倒也没有什么旁的要紧事了，这些日子就连上朝都只有短短一个时辰，忍冬小声劝了两句，“按着旧例，陛下也得在年节之间在百姓面前露面，哪怕是站在宫城上叫百姓们远远拜上一拜也是好的。”

原本是有这么个旧例，目的是想叫百姓们知晓，皇帝切切实实是看得见民间百姓的，太上皇虽在朝政上不十分上心，在此事上却是年年照做，只是这并非是什么非要遵循的规矩，做与不做也全凭皇帝的心情，付泠鸢不主动提起，自然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