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魔域从前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势力不下数万，彼此你争我夺，谁也不肯服谁。

商颦横空出世后，一口穹渊杀得整个魔族肝胆俱裂，个个战战兢兢地跪下，心悦诚服地奉她为新主。

而传闻中，她乃天地间的怨气所化，因诞生之初夺舍了一名人族女子的躯体，故常以此女的面容示人，世人也多称其为“女魔头”。

但实际上，魔刹主拥有三千法相，世人最常见的那张脸不过是她的法相之一，她的灵魂并无性别，只要她想，便可以随意化作世间任何一个拥有怨气的人、事、物的外貌。

只因他们正是她的来处，而她则是他们的集合体。

“仙门自诩为正道，可知若无这些修行之人，便没有被他们斥之为魔头的本座么？”

商颦立于云层之上，遥望堕心谷的方向，那里除了幽谷，还有绵延起伏的群山与高原，连接出的三角地带便是仙魔古已有之的交界处。

魔域大军已在忘川河畔集结完毕，统领魔军的大将便是昔日魔域的三位封王，如今已尽数屈服于魔刹主，在这位新君的手底下俯首称臣，甘为驱策了。

九尾狐母欠身，将姿态放得很低，能屈能伸道：“仙门之人怎可与吾主相较？就好比萤火之光……又怎能与日月争辉呢？”

骨魔与尸皇不甘于后，亦竞相谄媚道：“仙门不过蝼蚁，主上肯施舍给他们俯首称臣的机会，已是滔天的恩典了！蝼蚁不识抬举，荡平便是，不配让主上记挂在心……”

然而双魔的这一番做作，却并未赢来魔刹主多少青眼，反倒是九尾狐母行礼时的绰约风姿，相较起来体面得多，看着也赏心悦目得多。

不论实力如何，只说骨魔与尸皇的这个长相，委实太过不堪了些。

双魔不屑地轻哼，暗骂骚狐狸一身臭气，就靠着皮相惑主！

狐母表面优雅，背过身去时，一双白眼却是翻了又翻。

见过长得丑的，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

一个白骨成魔，浑身都是骷髅架子，看不见丝毫皮肉，跟癞□□似的四脚张开，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匍匐在地上。

另一个死气缠身，长发干如枯草，青灰色的皮肤表面不停地分泌着某种粘液，一举一动都在向外弥漫尸体的气息。

她若是生作这副模样，都不敢往主上身边凑，他们倒也是心大，还敢开口说话呢！

“好了。”商颦面色不善，已显现出不耐烦的前兆，“收起这些废话吧。”

三魔适时收敛，不敢再在耐心不佳的魔刹主跟前扯头花。

“凌雪意来了么？”商颦漫不经心地问。

狐母仰首分辨，道：“来了，红杉原上，仙门领头之人中有惊鸿仙子的气息。”

魔族军队正在前赴后继地渡过忘川，沿着火灵河北上，一路直达地势开阔，更适宜大规模作战的红杉原。

此时此刻，仙门各派亦以蓬莱洲和天衍宗为首，成队列之势加速集结布阵。

蓬莱洲的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天衍宗的掌教沈寰与副掌教索擎，登栈道之主巫藏壑，扶摇山主莫方明，还有玉清仙府、披霞宗、伽蓝三十六洞等大大小小的宗门之首，以及各宗内二代、三代优秀出众的弟子们，全都汇集于此，勠力抗魔。

凌雪意位居最前，一袭玉华银衫，于猎猎寒风之中，苍翠剑刃斜提，那目无下尘的姿态，看不出分毫心力不足的勉强。

蓬莱双璧，惊鸿仙子，不止在这一代，在整个修真界，亦是无人能敌了。

查鉴嵘一生最得意之事，便是教出了凌雪意这个徒弟。

纵然他的修为已远不如她，但仙门第一人出自他的座下，一念及此，又怎么能不令人心神俱热呢？

世间最强者，享受着最无上的仰慕与荣光，亦承担最凶险、最沉重的责任。

而那唯一能与她比肩之人，已永远地沉睡在了广袤黑暗的海底深处。

就在仙门与魔域在红杉原上对峙之时，蓬莱洲的青鸾殿内，身骨已渐渐长成的少年凝视眼前的雪色长剑，那是凌雪意留下来的，剑身如雪，剑名遗恨——

恰如其分。

而那虚弱却清明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我将它留给你，是希望你拥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此战之后，不论你是回扶摇山去，还是留在蓬莱，又或者……去一个地广人稀的居所，隐姓埋名地活着，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六界之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回到扶摇山，这口遗恨就是他的自保之力，留在蓬莱，旁人见凌雪意把少年时的配剑当作遗物赠给了他，爱屋及乌之下，也能对他少一分恶意，多一分容忍。他能在蓬莱站稳脚跟，今后亦不至于再挨饿受冻。

若他都不想待，现在就可以收拾些细软，趁着蓬莱防守空虚远走高飞，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彻底摆脱名声和过往的桎梏，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