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灯火通明的养心殿里，蓄着须皇帝遥望宫门前的烟花，烟花转瞬即逝，如同他最后一个皇弟短暂绚烂的一生。

这位青年帝王抚摸着下巴上胡须，问“朕此举善否？”他并未转身，身后传来张阁老应答。

“陛下无需多虑，江山社稷在前，以大局为重在所难免。请陛下切勿过度伤怀。”

“也罢，朕的暗卫折损数人，今日后让东厂那边多添些人吧。”

皇帝挥手下召，摒退大臣。

“朕倦了。”

大臣、公公和侍人应声退离，赫连铎一人看着靛蓝天幕上烟云，是烟花的残骸，面容终究是无悲无喜。

此后四十六年，这位出身赫连皇族的青年带领大夏皇朝走向空前的兴盛与繁荣，也正是赫连铎在位时的五十载精心治理为后世赫连皇族延绵十三代打下了坚固基础。

湮灭于历史洪流的宋妗妗看不见大夏王朝后来的兴盛之茂。

她短短的十五年人生在最后三个月急转直下，并止步于此。

宋家获罪的蹊跷之处，黎情为何杀害元贞哥哥，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在混沌的黑暗中她反复地回想生前的景象，然而，没有答案。

她想找到答案，但是问题的答案又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中又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宋妗妗像被抛进凝滞的胶水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月，抑或是数年。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久违的白光让她觉得刺目，头脑昏昏沉沉，鼻被腔呼出的热气以及身边浓烈的酒味和后背擦拭地凉爽，耳边又断断续续传来女子轻柔的低语。

五感越发清晰。

一股名为喜悦地情绪从她胸腔升起。

舒缓片刻，眼前之景渐渐聚焦。

与她相似的眉眼，鼻子更挺，脸型也更加瘦削，下巴尖尖的。轮廓分明的极美骨相，带有攻击性。

眼前浮现的面孔与宋妗妗有着五分相似——黎情。

黎情曾是她的婢女，她们从小同她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字，好到同戴一只簪花。

记得黎情初到宋家因为身份不明而备受排挤，丫鬟婆子随意欺辱她。

年幼的宋妗妗只觉得这样漂亮的姐姐不该是如此境遇，便说服父亲收她做义女。

父亲拗不过宋妗妗哀求，又见她实在可怜，同意了。

黎情——我该如何还能信你。

见宋妗妗不出声，黎情手上擦拭的动作也跟着停下，默默收起了床旁的一小坛烈酒，轻声问。

“妗妗可是被这烈酒熏醉了？”

少女趴在厚厚的褥子上气息游离，全身烧的微红。

“无碍。”末了又加一句“我只是觉得倦了。”

黎情哑然。以往的妗妗几乎很少不叫她姐姐，今日想必是烧糊涂了，还是说……是与她离了心了。

“二小姐醒啦？”听见里屋有说话声，关切的小丫鬟急忙出声询问。

率先闯进妗妗闺房的丫鬟一进屋顿时察觉屋内气氛的古怪，在心中嘀咕，怎么一向和睦粘腻得跟一个人似的两人，今日就这么僵坐着。“都进来罢，小姐醒了”

两名丫鬟推门而入，一名打水，一名端药，这才给了黎情一个台阶，让她微变的面色有所缓和。

人多了，宋妗妗看着出入她房内的几个熟悉的小丫鬟，重生而来的那种不真实感随之消退。

她本来身体孱弱，又因发着烧自然四肢无力绵软，这一放松，整个人自然仰到了床上。

岂料这时，黎情也跟着俯身抱住了她。

“妗妗——是我的错。”眼泪甚至打湿了宋妗妗肩处的寝衣。

少女的怀抱本该是温暖的。

然而，身体却在一瞬间升起恶寒来，她只觉得自己被阴冷的毒蛇夹裹着，令人窒息。

黎情的发育中的胸脯贴着她的后背，宋妗妗眸子越发黯然。

她诘问自己能否在别人硬声顶撞自己的情况下，还亲亲热热的抱住那个人，好像无事发生过一般。

不能，她做不到。

上辈子栽倒在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手里也是她活该，不过好在她这辈子看清了黎情。

泪水从眼眶涌出，宋妗妗总爱哭，这对她而言并不是很难。

“姐姐，妗妗从未怪过你，只是妗妗生病了现在好难受……”哭声夹杂着话语，断断续续。

闻此，方才停下她那惺惺作态，安抚性地拍打着宋妗妗的后背，便道。

“嗯。妗妗好生卧床养病，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宋妗妗顶着苍白的面色向黎情甜甜一笑。

黎情微微颔首点头，随即出了屋子。

门扉轻动，宋妗妗一同遣散了屋子里团团围着的众丫鬟，颓然倒在松软的床榻上，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