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伯母莫怕!待会我数三声,我们便抱在一起,从车上跳下去!”苏氏做了一辈子大家闺秀,从前做姑娘时便娇养在府中,学的都是些后宅之术,哪经历过这些。只听到薛岁安如此说要跳车,人都要抖成了筛子,又想到岁安这个小辈倒未曾惊慌,她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要强装了镇定。
时宁也睁大了眼睛惶恐地盯着她,岁安又是“啪”地一声打在他肩头,“不是从小就嚷着要像阿爹阿娘一样上沙场吗?怎这就被吓到了?”
“待会我带着二伯母跳了车,你就到前面去牵制住马,也别放过了这车夫!”她方才撩车帘看时,便发现此车异样皆在车夫。
外面并无追兵,显然是这车夫自作主张改了方向,将马车故意驾到了城外。又不知为何,马却突然失了控。
言罢,岁安便抱了薛二夫人,要带着她从车后跳出去。“二伯母不必担心,外面皆是黄土地,现正值冬日,我们身上的棉袄也颇厚,摔下去也只会弄脏了衣裙,最多再受些皮肉之苦,不会出什么大事。”
可她才将将掀开了帘子,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却突生出了一股莫大的力,生硬地拉了她的肩膀!
接着她便整个人都凌了空。
薛岁安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逃难的笼中鸟,奋力扑棱了翅膀刚想展翅高飞,却在下定决心冲破牢笼的那瞬间又被抓了翅膀给关回去。
外头依旧是冰凉刺骨的冷风,刮在脸上生疼。可她在空中滞留的那种失重与不安感,却比这风更让她疼。颇有前世跳崖的体验感。
耳边全是风,身体失去控制,不由得闭眼却让身体的触感更加强烈,那样无边的黑暗,带来惶惶不安的恐惧感。
让她瑟缩了身体。
“别怕。”
她偶得听见有人张开嘴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接着又是被人狠狠一扯一带,便落入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中。薛岁安面上惶恐来不及收回,猛地睁开眼。
又一下子跌进一双意味深长的深邃眼睛里。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似有极大的魔力,明明只是眼尾微微上挑了,又因这颇淡的眸色少了许多凛冽,给人更多了冷淡之感。却偏偏又惹得她像是一脚踩进了漩涡中心,要被那眼眸的主人给卷进深渊。
那冷淡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衣袍下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得很稳。
正是那位丞相大人,贺澈。
薛岁安很快收回了那份惶恐,迅速从他怀里挣出来,却又被他再狠狠地一捞,整个人又重新跌了回去。她不由得皱眉,却听见头顶传来贺澈冷冷的声音,“马都还在跑。你不仅要跳车,还要跳马么?”
原是方才贺澈捞她时还骑着马,岁安恍然醒神,赶紧又偏了头朝后望去,却见马车同她的距离不知何时拉开了很长一段,此时她只能瞧见马车小得如芝麻。
而比芝麻还小的她的阿弟时宁,似乎还正拉着失控的马匹,擒了那瘦瘦小小的车夫。两人又起了争执,小车夫似会些功夫,竟反过来又同时宁扭打起来。
“赶紧回去!”岁安莫名不爽。方才也不是她的错觉,她要带着苏氏跳车时,正是这贺澈硬生生扯了她的肩膀,将她带走的!
眼下却显然不是再纠结这贺澈的时候,他虽掠了她走,却也没伤害她。可时宁和苏氏还在那马车旁!
听了她的话,贺澈却依旧只是把眼睛放在她脸上。薛岁安没再理会他,一把扯了缰绳就拉了马掉头。那马似也极通人性,被缰绳这般一扯,乖乖地长吁了一口气,又朝原路跑了回去。
耳边又是纵马疾驰而过的呼啸寒风,刮了她的耳,也落得头顶一声闷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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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薛岁安驰马回到马车处时,苏氏恰被时宁扶着下了马车,而那小车夫正被另一身着蓝袍锦服的男子提了衣领,一脸不快站在路边。
见时宁无恙,薛岁安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翻身下马,只管去安抚苏氏了。
“阿姐,就是她!她给了我们的车夫好处,自己换了车夫的衣裳,又将我们带到这荒郊野岭来的。”时宁愤愤然,毫不客气地朝那小车夫指去,极为不悦。
薛岁安这才得了机会去瞧看那小车夫。只见那小车夫个子并不高大,一张脸虽不白皙,却也生得干净清秀,分明是星眸皓齿、长相乖巧的女娘。哪里还是薛府那车夫!
而这穿了车夫衣衫的女娘也极其不悦,一脸不善地就朝时宁瞪了眼,显然方才时宁去勒了马擒她时两人闹了不愉快。时宁讲话也不客气:“你自己做了错事还不认错,瞪我做什么!”
那女娘不禁他挑衅,本还在理亏,却又听见时宁毫不客气的言语,垂在身侧的拳头又悄悄捏紧了。
“还想打吗?我可不同女娘打。”时宁似也得劲,不知何时学了采鸢那般嘴上不饶人,也不给对面那女娘台阶下。
却是薛岁安瞧出那女娘虽年纪不大,却功夫不错,脾气看着不禁逗暴躁了些,却也像是个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