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的不是梅,倒像是填满了剑影,英气逼人,煞气逼人。
这伞,藏尽了气魄,却又显得格外孤独。
倒不像是薛长意那般张扬的性子。
薛岁安下意识朝祠堂内望去。只窗户挡了她的视线,里面烛火仍在摇晃,但她仍怎样看,却只能瞧见薛长意还是那个懒懒散散的身影,松松垮垮地就倚靠在地面的蒲团垫子上。
罢了,就算不是薛长意放的伞。今夜,薛长意也不可能同她再多透露些什么。
索性当作她四兄的伞吧。薛岁安心想,这才撑了伞踏进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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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澈看了那扇紧紧闭着的门很久了。早些时候看天就知道今夜便又会落雪,窈窈深夜出了门,也不知晓随身带了把雨伞。
方才他才趁着薛长意同窈窈讲话,偷偷摸摸地将伞藏在了廊下,却不想那女娘却看也没看廊下一眼,竟披了大氅就要冲进北风中。
盛京冬夜的北风,刮在身上有多冷,没人再会比他更清楚了。
而他知道窈窈又是江南养出来的娇弱身子,同时宁还是早产的双生子,身体也硬朗不到哪去。记得从前她吹多了个风,都是要病上一场的。他自是舍不得让她头顶落雪,更是不想再让她遭一点冰雪之寒。
偏偏窈窈看不见伞也就罢了,他暗示薛长意提醒,薛长意却还半晌都憋不出几句话。倒是让他心焦。
祠堂那扇门糊的很厚,他站在屋中,是看不到渐渐远去的窈窈的。却他又舍不得,便是站也在门口站了许久,仿佛闭上眼,他便也随着她一道去了。
“你就是将这个门都望穿了,我家六妹妹也走远了。”
薛长意翻了个鲤鱼打挺,却不再像先前那般躺着,好歹坐了起来。他颇馋这口海棠糕,尤好其软糯香甜的口感,更爱上面红枣饯了蜜糖,格外可口,“从我观来,岁安是个聪明。今日来找我,怕也是猜中前日我坠马那事是你我自导自演的一场戏,也怕是猜中我与你暗中有勾结。”
“她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她既然也猜到了你我关系,现又还得知崔小将同你有私交,已知道得不少了。”
“你若是能将她收作己用,怕今后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这点我还是赞同崔小欢的。”
薛长意难得收了脸上一如既往的玩笑模样,神情也难得认真起来。却贺澈背对着他,还是伸长眼睛去瞅门,倒像是并没有把薛长意的话放在心上。
薛长意也睁着眼见他半晌没有回音,依他对贺澈的了解,倒也不奢望再从他口中听到什么赞许,于是自顾自地又咬了几口海棠糕。他没再想挑话,贺澈却这才动了身。只转身过来,伸了骨节分明的修长一双手,轻轻地将薛长意那盒宝贝海棠糕给装好了,又赶紧收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勾结?别说得那么难听。”
贺澈转了身就要去开门。薛长意糊了满嘴的糯米,不肯起身去拦,却又口齿模糊地问他,“下这么大的雪,你等雪停了再走呗。再说你方才拿的是我六妹妹送我的海棠糕,快还给我!”
丞相大人破天荒理会了薛长意的废话,还特意转了身过来答复他,也没抑制抿了嘴边的笑,“谁说的,这是给你的海棠糕?”
却话也没再说完,一脚就踏进了雪里,拥了满身的纷飞雪花,“雪这么大,我去送送她罢。”
这才让薛长意舍身从蒲垫上起身,追到门口。
门外大雪纷飞,贺澈在夜间一袭白衣,很快就融进了雪色里。乌黑的长发被他半束起来,也簪了支冷白的白玉的簪子,又散落好些长发垂在身后,竟在大雪里也走得颇有些轻快。
男子并没有撑伞,任了那大雪细细簌簌就落在了发梢上,也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薛长意想再呼他一声“没伞淋什么雪”,却又转眼瞧见贺澈放缓了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薛岁安几步之后。
她走得快一点,他便跟得快些。她若是放缓了脚步,他便也慢慢地。
只要她一回头,便会看见有人始终守在她身后。
雪又下得大了些。有雪花飘在了贺澈羽扇一般的睫上,惹得他不得不眨了眼。他揣着兜里那盒海棠糕,望着身形纤弱的女子拐了角,院子门口隙了条缝,有侍女替她开了门,迎了她入院。
贺澈在拐角处站着,没再往前走。又捏了捏那盒海棠糕,想必会像许多年前他偶得的那一块一样软糯。他悄悄翻身上了窈窈院子的墙,轻声坐下,终于又瞧那女娘进了屋。
却是浅淡的梨涡也不经意挂上嘴角。
他倏地想起很多年前,在江宁的街头,也有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娘给了他一块海棠糕。那女娘告诉他说,这是她第一次做了海棠糕,叫他尝了第一口。
那海棠糕很甜,很甜,一直甜到了他心口,也弥补他过往所有苦楚。
或许她早已忘掉那滋味。
他却永远舍不得忘掉。
哪怕是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哪怕是奈何桥下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