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而终
随即他行至桌案旁,看向窗外道:“守城一事我已经答应你了,便不会变。不为成帝也不为你,只为水天城万千百姓。”
齐禾回身随沈衣行至木桌旁:“好。”随后他伸出右手,侧眸和手下说道:“竹简。”
右后方的下人立刻从怀中拿出竹简递到了齐禾手中。
齐禾挥了挥手,他的随从便退了下去。沈衣给苏越递了一个眼神,苏越行至窗前将窗扇关上后也出去了。
屋外风雨欲浓,花池的清香围绕着整间屋子,那一朵朵娇嫩的小花似是知道接下来会面临风雨的摧残般,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屋里只剩沈衣和齐禾二人。
齐禾打开竹简开始和沈衣商量布军细节。
窗外的雨声窸窸窣窣,一城百姓的命运,成国的命运,就在这间破木屋里被匆匆定下。
几个时辰后,齐禾收好竹简,轻轻拂过竹简的一片片木板:“沈将军,我内心敬你是百年难遇的将才,可惜,为何你要那般忠于父皇。”
这像是一句陈述,又像是一句问寻。
沈衣直起身子,扶案的双手离开木桌,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袖一边道:“如果没有成帝,我也不会有今日,我喜欢从一而终。”
齐禾将竹简收入袖中,望向沈衣,目光里有几分认同:“我也喜欢从一而终,可是,如果一开始选的路就是错的呢?”
沈衣定定回望他片刻,笑了笑:“路有很多种。若是忠君之路,错了,恐怕也得走下去,滴水之恩,亦不可负。但如果君主错的离谱,无法劝阻,那便不该助纣为虐,但亦不该身侍二主。”说着他转过身去,继续道:“也许可解甲归田,忘却尘世。”
他走了几步站在窗边,将窗户推开,他目光望扫过花池望向窗外那片竹林,仿佛那里有他想要的平静,可惜林中却是疾风骤雨。
片刻,他回身望向齐禾:“但如果是别的路走错了,也许应该回头。其实世上大多数路走错了,都应该回头。”
说罢他唇角一丝苦笑,世人皆知走错了该回头,可事实是许多事难以回头。
齐禾看着他,半晌开口问道:“在你心中,我真的比不了父皇吗?”
沈衣抬头回望向他:“不,你可以成为一个好皇帝。”
齐禾愣了半刻,笑了。
沈衣也笑了。
空气安静下来,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后来直到齐禾离开,洛澜都未再露面。
待他出门,雨已经停了,齐禾上马,回头望向已经关上的木门许久未动。他许是在期待谁从门里走出来,但他也知道她不会。
他回过头来,目光扫过屋前被风雨摧的花池,花瓣落了一地,他想起了洛澜身上的伤,眉头渐渐紧锁。
那伤如同烙印一样印在了他心里。
他像是在问旁人,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晚晴为什么会下那么重的手?就只是因为怀疑洛澜是莫国奸细?以前晚晴虽任性,却也一直善良...”
他说着,陷入了思索。
半晌,他身后的侍卫吞吞吐吐道:“有一件事,属,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齐禾睥了侍卫一眼,片刻后,不甚在意的语气道:
“你想说晚晴郡主心里有沈将军?”
闻言侍卫吓得立刻下马跪在了地上:“我,还,还有一事。我,我...”
齐禾看向他,眯眼一瞬,似是有所预料:“但说无妨。”
“我听晚晴郡主身边的一个侍女说,沈将军曾和洛夫人,不,洛姑娘,沈将军曾和洛姑娘数月前在荒城同住。晚晴郡主知道后十分生气,将屋子里所有的瓷器都打碎,打碎了。”
齐禾握着缰绳的手明显一僵,一瞬的惊讶和难以置信。
他脑海里闪过了什么没人知道,恍然,嫉妒,生气,伤心,也许有很多复杂的情绪瞬间涌入了他心里。
但他面上依旧是不露悲喜的模样,只是指尖陷入了手心。
他一直知道晚晴喜欢着沈衣,他也从来不在乎。习惯了。
但现在听到沈衣和洛澜曾在荒城同住,心里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难受地说不出话来。
他薄唇微微颤抖,心中渐渐明了。所以沈衣才犯险去救她,所以今日她才那般在乎沈衣。
半晌,他苦笑一瞬,策马而去。
那夜回了皇城后,齐禾喝得酩酊大醉,他趴在花园里的石桌上却还在问身旁的太监要酒,小太监不敢给也不敢不给,跪在一旁,进退两难。
齐禾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
他抬头看着月亮,夜里寒气重,呼一口气空气里便一团白雾。他透过雾气望着月亮,觉得月亮越来越远,伸一伸手,什么也没抓着。
他莫名想起沈衣对他说得那句话:世上大多数路走错了,都应该回头。
想着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