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目的
“三年前你不告而别,我只以为你太过伤心不愿见我,”曲佑凝抿唇,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懊恼,“谁知你竟是遇到危险,重伤失忆了。”
雷朝只看着她的眼睛,喉结滚了滚,说不出话来。
“这把环首刀是你当初任职我贴身护卫的那天,我亲手交给你的。”曲佑凝指尖在刀柄上划过,语气怀念。
“你接过刀说,‘应该很顺手’,然后耍了一套刀法,就是这套。”
“我给你准备了一串剑穗,还没来得及给你,”曲佑凝绕过雷朝,回到适才坐的位置,语句不停,“这套茶具是我们一起做的,我还想着,这么丑的东西,怎么都忘不掉才对。”
“那块屏风是我们一起买的,因为我要你留在身边陪我,你偏说不得无礼,明明在一个屋里,却硬要隔一道没用的屏风。”
曲佑凝一件件细数,每讲一件东西,雷朝脑海中模模糊糊的“三年前”图景就清晰一分,对于“曲阳”这个身份就多一分认同。
听到最后,雷朝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起来。
曲佑凝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
然而雷朝疾走几步后在她面前停住,小心翼翼地半跪下来,一双手不知如何安放,只能在身侧紧张地攥紧衣角:“所以,你说的那个情郎,就是我,没有别人?”
他的声音低沉涩哑,听得出经历了多大的思想斗争才问出口来,问完后便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她一样。
曲佑凝怔住。
雷朝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不去问自己的离开原因、失忆原因、受伤原因,也不求证事实,问这个?
“对,只有你,”虽然不解,她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才慢吞吞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不问问你当初离开的原因吗?”
雷朝摇摇头,嘴角压抑不住地翘起:“不重要。”
他身上的喜悦满得溢出,曲佑凝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不在意那些原因。
她不屑于隐瞒自己的错或者推卸责任,决定追回雷朝后便想好了道歉和补偿,只要她能做到,一定会拼尽全力。
可他说不重要。
她不懂,有一种漂浮在水中,无处依靠的迷茫。
这样突如其来的迷茫柔和了曲佑凝周身的气质,像一只沾了水的无助小兔,愣住一动不敢动,雷朝心软得一塌糊涂,抓住了她的手。
她回了点神,看向雷朝。
“如果重要,我一定会有预感,就像看见你的时候一样。”雷朝说得认真,丝毫不觉自己说出怎样的情话,而是简简单单陈述一个事实的模样。
曲佑凝却是一下抓住重点,向前倾身,贴近雷朝。
“看见我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雷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嗫嚅着说不出话了。
“说呀,总不会是骗我的罢。”曲佑凝佯装愠怒。
雷朝的嘴这才打开了一个缝,吐出几个听不真切的字来。
曲佑凝不曾习武,五感并不突出,虽说大概听出了些,但并不明晰,更想逗逗人,故意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作弄人的心思太明显,雷朝看出了却也不舍得点破,又不好意思将内心话大声说出,便依然用着气音,更加凑近了曲佑凝的耳朵,重复一遍:“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从他口中吐出的热气似乎笼在了曲佑凝的耳朵上,才让皮肤强行升温,又像是被话语羞住,从耳根到耳尖,无一处不红。
不说情话的人真心表白时尤为动人。
她清了清嗓,勉强找回自如的嗓音:“一见钟情,是喜欢这张脸吗?说真话哦。”
一见钟情多半是见色起意,或许她的脸就是格外的戳中他心,那也就能说明这人两次都迅速爱上的情况了。
她的容貌从来被人夸惯了,写给她的美人诗用一整间屋子来堆都不够,早就引不起她半点波澜了,可如果是他喜欢,那还是不一样的。
出乎曲佑凝的预料,雷朝没有丝毫犹豫地否认了,看向她道:“不,是眼睛。”
他描述不出第一眼望进她眼眸的感觉,像是久旱之地突逢甘霖,内心某处枯萎的地方重焕生机,过去的生活被虚化,觉不出意味来,只有被这双眼眸注视着,他才能感受到存在的意义,呼吸香甜,天空明朗。
似乎在很久以前,在一个比三年前的山崖底还要晦暗无光的日子,这双眼眸所传递的力量驱使着他撕开黑暗的天幕,挣脱魂魄中的枷锁,重新成为一个人。
见他如此认真,曲佑凝都有些迟疑了,在和曲阳的感情中,她自认从来是受照顾、受偏爱的哪一方,他这样的表现,好像她做了什么该让人感恩戴德的大善事一般。
可她自私,虚荣,从不愿往苦难处看一眼,是个精致的人偶架子,撑不起这样沉重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