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目的
“没有为什么的。”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雷朝适时开口道,还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也听过说书人讲话本,她说世间情之一字最为无解,我以前只觉得都是故事而已,见了你,才知道这话不假。”
说这话时,眼前的人恍然和三年前有了细微的差别,有了更多的生命力,像是抽出新芽的老树,为了供给那一根新枝,用力地将根须扎入更深的地底,而她是地底奔涌的细流,被稳稳地固定下来,不需要再一味的向前。
“这是真的,只要你想,我会成为你永远的、最忠诚的护卫。”
雷朝捧着她的手,恍若在许一个极重要的承诺。
*
曲佑凝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赵府的。
只记得自己以往灵活的脑子在听完雷朝的话变成了一团浆糊,失去清醒的判断能力,于是趁着最后一丝理智赶紧跑出来了。
可惜后劲太大,哪怕早已看不见他的人影,她也还在想着那小小一方秋堂之中的画面。
她似乎从没有这样真切的注视过他的爱意。
三年前她初入宦海,正要大刀阔斧一展风姿,是最年少气盛的时候,曲阳默默跟在身后,她便也没有认真的感受过,与其说是没时间,更多或许是一种傲慢,一种认为无论自己如何做,他绝不会离开的傲慢。
这傲慢的由来很简单,她从不缺爱,有很多人爱她,爱容貌冠绝京城的第一美人,爱端庄高贵的曲家女,爱左右逢源长袖善舞的礼部侍娥,爱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工部司空。
她以为他和那些人一样,所以她从不会认为自己配不上那些爱意,她也确实如此,对情感的往来有着充裕的自信,总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所有关系,直到今天他的眼神望进心底,让她生出些荒诞的想法来。
似乎无论过去现在,他爱的始终是她的本我,爱的是那个褪去一切的曲佑凝。
可那个她冷漠至极,从未拥有这样纯粹、耀眼而炽热的情感,那只会让她看清自己的腐朽,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多停一瞬,逃也似的离开。
更让她慌乱的,是隐隐快要压过心疼的怀疑。
尽管宰相的信中已经尽量精简了语句,可曲佑凝还是能看出宰相文字间透露出的卖惨意味,像是在替失忆的曲阳铺路,生怕她生气一般。
可从头到尾,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她,享受尽了好处的也是她,她凭什么生气?
作为曲阳多年好友的宰相,立场划分得很是清楚,绝不会因为自己是皇后密友就任由她伤害曲阳,所以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曲佑凝厌恶极了自己凡事皆用最大恶意揣测的模样,尤其是当怀疑的人是最亲密最信任的爱人时,可各式各样的念头不受控地往外涌出,她做不到抵抗。
或者说,她本可以抵抗那些没来由的怀疑,心底早已隐隐有一个答案,只是她不敢认,乃至于畏惧那个答案,于是干脆放任不安定的思绪疯涨,希望能找出另一个‘合理’答案来。
或许图权,或许图钱,或许图貌,他总该要图一样才对,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什么也不图,便能给出自己的感情呢。
可她翻遍了所有蛛丝马迹,也没能找出曲阳的‘目的’。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