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2)
二人潜进皇宫的画院。
这间画院,空间平实俊朗,精细严谨,从中穿行与赏鉴,十分舒适。
距离画卷较远处有几座巨型烛台,烛光燃得画院灯火通明。
四处十分雅洁,除烛枝燃烧的气息给予人一种温暖之外,空气中并没有燃有宫廷中十分奢华的香料,淡极简极,倒是脱俗。
莞尔走到一张画案前,见上面设色诸多的颜料,甚是迷眼,遂好奇心大起,用指腹轻轻蘸上一点,抹在面颊上。
凤冽见状,下意识伸手去拭。
莞尔背靠着画案,便像她恢复仙身那日那般,纤纤素手轻轻逸逸的反支在上面。头微微仰着,脖颈白皙美好。她嘴角微微一抿,原先一颊上若隐若现的梨涡,便深了起来。
凤冽的手指,触及她脸颊的肌肤。她的脸很烫,而凤冽的指很凉,因这凉凉的一触及,她酒醒了大半,决,果然至凛至烈。又因这一清醒,她的脸更烫了。她不自知的一眨眼睛,睫毛浓如密蕊,扇下眼睑的阴影后,飞扬起来,是分外的晴明。
此刻,凤冽离她如此近,正静静注视着她,眼神深却,若一江之水。一头银发,编成辫子束在脑后,便多了几分不羁与疏狂;一身便服着在身形颇高的他身上,极是轩昂。
二人对视,俱是一怔。
莞尔垂眸,不再看他,问:“为我画的画像何时完工?”
凤冽收回原先的眼神,又忍不住逗她:“唔,想画一幅主君聆听时的画像,画了几幅,皆不满意。”
聆听?
莞尔立即警觉起来,“聆听什么?”
凤冽道:“自然是我弹琴,主君聆听。”
莞尔倒吸一口气:- -
*
当日,凤冽问她:“为何不能弹琴,难道仙子认为我的琴音不够悦耳?”
莞尔想,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岂止是不够悦耳吗?
凤冽召来身边几位将领过来求证。
第一位,皮肤黝黑,身形壮硕,笑容朴实。闻说凤冽急招,奔来时还喘着粗气儿。莞尔想,这应该就是凤族第一猛将,北枝。北枝勇猛无匹,可一见来了一位这般仙子,却扭捏了起来,一时之间,手脚竟不知往哪里安放才好。
凤冽昂首问:“北枝,我琴音如何?”
北枝一脸的童叟无欺,答得不假思索:“此曲只应天上有。”
莞尔嗤的一声轻笑:说得也没错。先祖开天辟地时,小次山的地势比那天宫还略高一些,自然是在天上。
北枝见莞尔说了话,手脚更加无处安放,只呐呐的搓着手,避着眼神道:“这位仙子不仅生得好看,地理历史知识还很是丰富,好见识,好见识,北枝佩服。”
第二位是柳歧。柳歧是凤冽的谋士,衣着比之凤冽还增几分雅洁,他素来以风流自赏。此时虽是春日,却也有几分料峭,他却摇着一柄折扇一路生风而来。倾桐院的仙婢一见是俊俏的柳歧君来了,便各种巧笑嫣然,柳歧也一路回眸致意。
凤冽感叹道:“柳歧来一趟着实不易,短短一趟路,看把他给忙的。”
北枝大笑,一想到莞尔在,连忙捂住嘴。
柳歧一见墙壁上的画像,连连用手遮挡眼睛:“怎么还没取下来?这是要吓死谁!”又道:“我们主君怎可能长成这样?主君的婚事要在三年后呢,看来一早有人为她谋划铺垫起来。”
莞尔想,这倒是个明白人。她哥哥与辰鱼哥哥大概是想让只重视容貌的求亲者先行退去,如此,也不得罪前来的诸位,越少越好,也能省却了散花坞不少工夫。
柳歧向莞尔恭谨的行了一礼,转而又对凤冽道:“我们主君嫁谁都可惜了,最好谁也别嫁。”
凤冽:- -
他想,看来柳歧猜出莞尔来了,这马屁拍得无声无息,绝妙至极,还真是我的好谋士。
凤冽问:“柳歧,你精通音律,你说说,我琴音如何?”
柳歧从容道:“居鸟族第二。”
北枝不解,代凤冽问:“那居鸟族第一的是谁?”
柳歧道:“当然是主君了。”
莞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第一与第二的差别该是有多大啊!
见莞尔一脸的难以置信,凤冽似面有难色的对她解释道:“主君确是鸟族第一。听闻她幼年琴艺为香霁殿下所授,这种家学渊源,我凤冽哪比得上,她第一,我服气。”
莞尔:- -
就这样,莞尔便在倾桐院住了下来。她来倾桐院的第一年,成日里不是读书,就是修缮琴谱。莞尔钟爱读书。她读书时从不正襟危坐,喜欢跪在凳几上,一手支颐,一手翻书。翻页时有一个小小的习惯,便是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即是每当她用右边的食指,闲闲敲一敲面颊时,便会用左手略略不耐的翻一回书页,特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气质。看似心不在焉,实则手不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