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霞(1)
朱厌拾起凝明丢在地上的南山烧,先是在如雪皮毛上蹭蹭,继而置入掌间把它深深一嗅,又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舔了舔,眼神立即一明,掰了一截分给同伴。两位吃完,又伸手向凝明讨要。
竟是同道中人,凝明一笑,取出两枚抛给朱厌。
他身穿潜渊,可抵挡朱厌鸣声的利刺,遂手持剩下的那包南山烧逍遥晃出场外,朱厌果然为南山烧所吸引,紧随凝明离去。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莞尔吩咐仙侍官安顿场内的族长与长老,尤其是被朱厌鸣声所伤的仙者,继而追上凝明,为他引路。
此时,辰鱼仅以一人之力便已制服山矾,众人见他取出一条奇奇怪怪的织物,将山矾随意一绕,携他前去与莞尔汇合。
莞尔见凤冽也跟随过来,想着此时场内亦需有人安稳局面,遂道:“有大哥哥和辰鱼哥哥在呢,我不会有危险。”
大哥哥?
凤冽倒没止步,只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大哥哥’的称呼本就悦耳,又出自我们主君这般好听的声音,更是让人称羡不已。原来,我们主君除了有位哥哥之外,还有一位‘大哥哥’呢。”
莞尔:— —
凝明是她哥哥的王兄,她自小又与凝明十分相熟,称‘大哥哥’再自然不过。但她知晓凤冽缠人又无赖的性子,遂一壁觑着他的神色,一壁解释:“大殿与我姑姑一向亲近,幼时我就称大殿为‘大哥哥’,只是自小的习惯,要不我换个称呼?”
见凤冽一脸不置可否的神情,稍稍放下心来,却听凤冽又不咸不淡道:“主君的哥哥真多,不仅有位自小就称呼的‘大哥哥’,且还有一位‘辰鱼哥哥’呢。”
莞尔:— —
她懊悔不迭,恨不能将始作俑者的第一句话给咽回去。辰鱼是她哥哥的挚友,且为鸟族的事已是这般尽心尽力,称一声‘辰鱼哥哥’过分吗?!她心中虽这么想,却堆笑推说:“哥哥让我这般称呼,我哪敢不从?”
凤冽轻轻逸逸看她一眼。她这人一费思量即会垂眸,眼睫长得可横一支笔,再扬起来,即是孩子般的烂漫与晴明。他笑出声来:“真看不出来,主君还是位听话的乖孩子。”
莞尔:— —
此人还有完没完?竟连将她哥哥搬出来也震慑不住。莞尔也回之一笑:“惭愧惭愧,哥哥们确实有些多。换!全换!此后我就称哥哥为‘端先生’,如此老成持重,他必然喜欢。日后他若问起其中缘由,我就说凤冽嫌弃我哥哥太多了呗。”说完,疾步上前。
凤冽:— —
那位莞尔的正牌哥哥,他正愁无甚交集,也不知对自己印象如何,巴结尚且来不及呢,怎敢得罪?他轻咳一声,连忙上前拉住她,低低道:“除了那位,其他人的称呼俱要换了。我怎敢嫌弃主君,就是一听主君唤这人作哥哥,又唤那人作哥哥的,耳朵生疼,心中也极不痛快。”
这人虽不怎么好好说话,但醋意也好、使性也罢,俱是明朗。莞尔一偏首,与凤冽对视。二人心意相通,相逢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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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凝明暗想,莞尔这引的什么路?同样的一处他分明走过两遍。朱厌倒是吃得欢,连累他耗费了大半包南山烧。
说也奇怪,朱厌自跟着他后,似是得了什么指令,一高兴起来,虽是摇头晃脑,却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山矾对辰鱼缚在他身上的织物疑窦丛生,忍不住问:“你这什么法器,为何又腥又臭?”
辰鱼嘻嘻一笑:“我这法器素来清高,既与你性情不相投,自然是万般嫌弃,根本未曾近身束你,何来的又腥又臭?”
第一次听说绑人的法器要与人性情相投,山矾气结,看这织物色泽深浅不一,质料粗粝多方拼凑而成,不屑且愤懑:“到底谁嫌弃谁!”
辰鱼似是自说自话:“本君最为勤俭节约,便是穿旧了破了的足衣也舍不得扔。”
足衣?山矾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好端端的提足衣做什么?”
“不是你在问法器吗?”辰鱼细细诠释道:“这是本君多年积攒的足衣所成,用处不大,在蓬莱时偶尔用来网网小鱼小虾什么的。”
“什么?”山矾睁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仙君的法器何等风雅自矜,这人竟积攒了自己的足衣炼就法器,不仅用来网罗小鱼小虾,如今还用在了他的身上!心中顿时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而此时,初心见凝明已引了朱厌离去,心想大殿的身边需有人护卫,但朱厌的来处想必是散花坞极隐秘之所,她一外来者不便踏入,遂心有顾虑,一时思量不定。鸾端对子蕙与翠羽一旁嘱咐了几句,对初心道:“无妨,院首随我来。”二人飞身前往烟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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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霞台是散花坞最为隐秘的一处偏峰,朱厌的封印之处一向整洁明净,此时却气味芜杂、狼藉一片,不知来历的紫色印迹随处可见。
山矾皱着眉,睥睨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