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你说:“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钱,你要保护我离开这里。”
他确实带你离开了,你第一次来到了外面的世界,和你自己那个充满了诡异仪式和邪恶行径的国家完全不同。但是当然,你的国家已经消亡,你并没有钱。但这也成了你赖在席巴身边的借口。
年轻的杀手并不愿意带上一个拖油瓶,你想要努力证明自己不是毫无用处的。他需要你做什么?下毒?放火?诱捕猎物?无论是什么你都愿意去做,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只要你不必一个人去面对一整个陌生的世界。
现在想来,关于外界的恐惧也是源自你内心的一种妄想。真正踏入社会之后,你才发现一切都是这么的按部就班,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难,也没有那么可怕。你想,如果当时有人能告诉你这一点就好了。不过也许说了也没用,因为那个时候的你一定不会相信,你会觉得那个人是骗子。
时间久了,你现在也已经记不起来是谁先下的手。应该是你,因为你那个时候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会肆无忌惮地抓住一切能平静内心的东西。而当年的你认定,那个冰冷的杀手就是浇灭火焰的唯一人选。你要用尽一切办法把他留在身边,而你成功了。
你们在一起了。
回想起来,你觉得席巴算是一个温柔的情人。倒不是说他动作很轻,因为真刀真枪动起来的时候,他反而是最可怕的那个。温柔的意思是他愿意顾及你的想法,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和后来你遇到的某些人比起来,席巴绝对算得上是在“好男人”的范畴内。但你不是一个“好女人”。所以你们争吵、撕咬,你毫无理由地对他发脾气。你有时想把一切都毁灭,有时又觉得自己能爱这世间的一切生灵。你觉得自己一定对席巴做了很多伤人的事情,但是具体是什么,你记不清了。
一切都是因为你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在那个时候,你会把身边的一切都拉入深渊或者火海,那种无处发泄的怒火总在灼烧着你,你觉得这是一种惩罚,对你,对世界。但回过头来看,可能只是青春期。
在这充满单方面的争执和混乱的回忆中,你依稀记得席巴想要认真地对待你们的这段关系。但是你逃走了。
说来奇怪,追求他的时候你觉得没了他自己可能就会当场死掉,抛弃他的时候却轻易得像是扔掉一件穿旧的衣服。
那天凌晨你突然就决定要离开。你没收拾行李,只是躺在床上,清醒地盯着天花板,感受着身边男人的呼吸和体温。昨晚你们刚刚吵架又和好,经历了一场疯狂的性.爱,但是现在你打算不辞而别。
他不应该和你在一起,你想道。
你们不合适。
你看着门口他的那双鞋,就摆在你的鞋旁边。
身后突然响起了他的声音。
“你要去哪?”
你没有回头,说:“我要走了。”
“不要来找我,”你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雨还在下。
店员端来了席巴点的咖啡,他点头致意,但是没有去碰。
“你不喝吗?凉了就不好喝了。”你问。
“没关系。”他说。
一阵沉默,你又点起了一支烟。
“你也结婚了。”他说。
“嗯。”
“怎么样?”他把你的问题还给了你,“符合期待吗?”
你吸了一口气,把香烟的烟雾吐进濛濛细雨中,看着它逐渐扩散,消失。
“超出预期。”你回头,看向席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你好像听到席巴叹了一口气。
“不,我不是在逗你,是说真的。”你喃喃道,看向街上匆匆来往的人们,“我比预想中更适应平庸的家庭生活,可以说我就是为此而生的。”
席巴抬了抬眉头,不太相信的样子。
“呵呵,”你一只手拿着烟,另一只手伸向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今天出门之前我还和我家那位说,记得去买超市的特价牛肉。他倒是挺开心,因为晚上女儿要回家吃饭,很难得,我们得做好准备。”
“你女儿在外面住?”
“在读大学。”
“哪所大学?”
你说了一个名字。
“是个好地方。”席巴说。
你表示赞同,想起来当年备考的时候自己反而比孩子还焦虑。忙这忙那的,现在想来甚至觉得挺有趣。你的孩子可能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你,但是你并不在意,你很爱她。
你这辈子做过很多事情。你在街上卖过报刊杂志,去餐馆打工,晚上喝得烂醉倒在人行道上,醒来的时候在陌生的廉价酒店。你睡过各种各样的男人,老的,年轻的,光鲜亮丽的,卑微不堪的。有一次你睡了路边的一个流浪汉,他感动得哭了起来,事后你问自己:你的人生还能烂到什么地步呢?
有一次,冬天,你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