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
李蒿为难地看向李时居。
李时居很淡然地火上浇油,“表叔不信我,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当真要为了一笔钱,脸面都不顾了吗?”
围观群众关心的焦点已经从侯爵府会不会出钱,转到李蒿一家人会不会听小姐的话,老老实实进门上座了。
一时间巷中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高歌李蒿曾经的顽劣事迹,并下起赌注。
“爹,我不管今儿能不能要到钱,有侯爷字据,想来他们也不会抵赖,但是您别让我娘在这儿出丑了!”
李蒿颧骨通红,瞪一眼亲爹,搀着李大婶子移进廊下椅子上。
就剩李四一个人站在门外,独角戏唱不下去,他只好埋着头走进院子,满腹怨气地坐下。
赵管家还不忘礼数周到地朝周遭百姓们拱了拱手,“让大家看笑话了!”随后将侯府大门严严实实阖上。
“表叔表婶表兄是我们武德侯府的贵客,”李时居亲手斟了壶茶端过去,笑得满面春风,“只是今儿这一出,我们知道内情还好,叫那些嚼舌根的人传出去,指不定认成什么打秋风的穷亲戚。”
“你这丫头!”李四回过味儿来,翻眼瞪着她。
李时居本来也没打算跟他们好好说话,她开头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李大婶子从地上起来,毕竟侯爵府如今弱势,还欺负亲戚,多不好看呐。
她心中有成算,要对付这种人,只有把事情掰开来,晓以利害,才能将问题彻底解决。
基层锻炼了好几个月,她也是在政务窗口调解过好几件棘手案子的人。
扭了扭脖颈,就当是重操旧业了!
“好好的一个儿子,当年侯爷要他入京读书,我们就老老实实送他离家!”李四一口气将茶水喝光,盯着眼前身量窄长的小姑娘,“后来答应给一笔钱,他回家的也是你们,如今又出尔反尔,也太不将律法放在眼里!”
“我先前不是那个意思,”赵管家急得直摆手,“这不是侯府困难,暂时拿不出来,才请您二位等一段时间……”
李四摇着头,只将字据拿出来放在桌上,手指噔噔敲着,不愿听他解释。
李时居将他神情都看在眼中,很显然,这一家子根本不是来好好商量的,分明就是听闻李慎出事,前来打家劫舍。
“既然表叔说起律法,那我就要同您好好说道说道了,”李时居双手叠放在膝头,摆出了人民公仆的标准笑脸,“这张字条,看起来确实像是我父亲的字,只是他没用印盖章,纸也不是我侯爵府日用的雪浪纸,想来模仿笔迹并非难事,表叔如何证明这就是我爹应下的呢?此其一;其二,蒿表兄在族学念书时,流连于酒楼赌坊、秦楼楚馆之间,向我兄长借了许多银钱,我兄长都一一记录在册,此事您可知晓?”
李大婶子脸色一白,茫然地望向李蒿。
李蒿唇角嗫嚅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看人。
族学里好些纨绔子弟,连李时维都不能独善其身,李家当年正鼎盛,李蒿用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值一提,也不存在记录一说,这就是李时居搬弄出来诈李蒿的。
不过看他神情,应是正中红心。
“你们,你们合起来骗人!”李四歇斯底里地吼道。
“骗不骗人的,咱们按章办事,我让丫头把册子拿出来一看就便知……再说我兄长手头也有几笔钱款不翼而飞,如果将这些钱和表兄在京中的花销一合计,您猜能不能对得上?”
她双目紧盯表叔表婶,脸上还是云淡风轻,“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在里头兴风作浪?我武德侯府不计较,不仅没找您讨要表兄这么多年在族学中的吃喝和束脩,如此一来,反倒助长了您二位得寸进尺的气焰,这样做人,不大好吧?”
摆事实讲道理,只要思路清晰,就这么简单的几个问题,已经叫表叔表婶面面相觑无语凝噎了。
“是……是么?”李大婶子腮帮子开始发抖了,“那我们要不要跟上头说……”
李四一把捂住了老婆的嘴。
李时居顿了顿,且不论字据真伪,这笔钱都不算大数目,卖一两件物件儿就足够了。
只是其中必然有蹊跷,李四一家人,约是被人当枪使了。
她温声细语地说,“那我再问一问表叔,我爹是前日被带进北镇抚司的,您久居乡下,与京中不通往来,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侯府出事?为何字据立了这么久,您都没上门要过钱,偏偏在这个时候蒿表兄就要念书?以蒿表兄的资质,当真能入国子监吗?”
李蒿抓着额角,涨红了脸,“那人说只要分他一半,送我去考监生,便保证能……”
李时居摇了摇头,“口说无凭,万一表兄没考进,那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钱进了谁的口袋?国子监不是普通书院,万一再给表兄安上个扰乱秩序的罪名,如的又是谁的意?”
这话就值得深思了,李蒿茫然地“啊”了一声,连李四都唉声叹气,悔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