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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刻,我们都装作不记得,仅仅是在两年前,我还是个一无所有的贫家女儿,晨起需得自个儿烧水,梳头。我唯一的首饰是祖母在很多年前从市集上买下的铜簪,我甚至从来买不起一些碎茶末。
在家当未嫁姑娘的那些细碎枝节,久远得简直像是前半生的故事了。但我其实未有一刻忘记。脱掉这层纱衣罗衫,依然只剩下一个卑微而贫贱的内壳。
小环手脚勤快的替我挽髻,一边脆生生的说:“夫人且不用急,时辰还早呢,我听见太太房里的翠翠说,今儿给良少爷说亲的媒人要上门,太太房里想必正在忙着预备。”
她的嗓子,她的声调,她说话时饶有兴致的神气,真是,太令人厌恶。
我恨不得尖声刺她一句,“娶的又不是你,你快活什么?”
这屋子如此令人气闷,如果我在下一刻窒息倒下,大概也是天气潮湿的缘故,不会有人起疑。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开口时,连声气也都平稳。我说:“是么,劳你替我再去取一盏乌梅酪浆来吧,我渴的紧。”
她疑惑地看着案上几乎没有动过的茶水,犹豫了一下,仍是恭敬退了出去。
抬袖摸摸脸颊,触手干涩。真荒唐,本以为自己会禁不住泪流满面的,但没有,我的身体,永远比我的心更狠。
我在炎夏的蝉声中,一个人坐了很久,满屋都是白晃晃的日头,头痛欲裂,心寒如冰。
妆台上有一面铜镜,镜面打磨得光滑,木框上细细刻了一圈花鸟纹饰。
平日里我没有要揽镜自照的兴致,今日却一把抓住它,死死握住,木然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脸庞尚且嫩滑,肌肤也算白腻,我的容貌也许不会比那个将要嫁来的新娘差劲吧,只除了这双眼睛,比七旬老妪还要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