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语笑靥心怀想
离开前忽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冲妙怜拱拱手:“若殿下不嫌弃,那些药还是接着喝。”
吴淑媛越发怀疑儿子是中了什么魔障,她拽着他的袖子将他向外拉,在心里犯嘀咕:难道真被那郭槐说准了,二人之间有了猫腻?否则怎会这般细心体贴?
丁令光见他们母子二人离去,连忙拉着妙怜的手:“他给你喝了什么药?还是叫宫里的医官给你把脉问诊,另开些新的。”
沈长荷心知缘觉阿兄是关怀自己身体,担心自己入了定山寺无人照料,身心衰颓。
贵嫔提防他也是情理之中,沈长荷笑笑:“都依阿家的。”
丁令光见她笑,忍了许久的眼泪顿时潸然而下:“傻妙怜,竟还笑得出来……”
沈长荷冷不防被她揽在怀里,这些天来的忧惧伤怀也涌上心头,淌着泪说道:
“阿家,我等不到维摩回来了。你告诉他,妙怜很想他,有好多话想同他讲,说好的小潭垂钓不能食言,要好生珍重自身……还有小明容,也不知她现下如何,夜里会不会做噩梦……”
丁令光听她到这时还在为维摩和明容着想,一颗心都要被揉碎了:“万事有我在,你无须为他们劳心,要紧的是你自身!他怕事情传扬出去才不叫人探视,待过了风头我便去求他,你伤着病着,总得把脉开药,再换些应季的衣裳被褥……”
她絮絮地说着,想让妙怜放宽心,她绝不会弃之不顾。
“维摩过几日也该回来了,即便见不上面,夫妻间写些书信总归是情理之中。那些良娣、宝林你无须放在心上,维摩待你的情意,你应知晓……”
沈长荷想到往日与他相依偎的情形,露出欣慰又不舍的笑来,满面的泪水依旧不停。
丁令光拿巾帕给她拭泪,又用尾指轻轻拨开沾着汗水黏在她额角的碎发:“走,先让医官为你瞧瞧伤口。”
她牵着妙怜往外走,像母亲牵着受了委屈哭得无助的稚童一般,却在门口被萧景拦住。
“贵嫔,陛下命臣送太子妃殿下前往定山寺。”
萧衍临走时吩咐萧景立刻押送太子妃,是他心有不忍,才擅作主张给她们留了道别的时间。
“请将军稍候,医官把脉问诊不消一刻钟的工夫。”
萧景拱了拱手:“贵嫔恕罪,官家吩咐立刻动身。”
沈长荷背脊生寒——官家如此急着要将自己关进定山寺,不让医官问诊,不让回东宫整理行装,想必是怕她走漏风声。
她不知官家为何对自己这般提防,如此说来,何日能离开定山寺回到东宫就难说了。
萧景示意她先行,沈长荷慢慢地挪着步子,心思飞快地转——
维摩眼下不在宫中,官家只是防备自己,尚未迁怒东宫。
那么,维摩回宫后最好对此事避而不谈,莫要为自己求情,更不能因此违逆犯上,否则……
沈长荷突然回身,冲泪眼朦胧的贵嫔摇了摇头,萧景如一座山一般拦在她们二人中间,提醒道:“殿下,天黑前要赶至定山寺。”
沈长荷心急如焚,可提醒维摩的话又不能当着萧景的面直白说出来,只能寄希望于贵嫔能领会自己的意思,或是她能自己想到其中的关窍。
将要出显阳殿大门时,沈长荷忽然听见一声呼唤:“阿嫂——”
是明容的声音!
她回首张望,只见小明容站在侧殿门口,身旁肃立着禁兵,与自己遥遥相望。
她看不清明容有否受伤,可方才的喊声分明带着哭腔,她的小明容定是满腹委屈,无奈此时便要分离,不能当面听她哭诉,搂着她呵哄。
沈长荷泪痕未干,眼眶又湿润起来——这宫里有这么多她放不下的人,可偏偏身不由己。
萧景正欲再次催促,沈长荷已转身拭泪,匆匆向外走去。只是直至登上辎车、驶离宫城,呜咽声始终未绝。
萧统是六月十六日傍晚赶回的建康,一颗心悬在当中,直奔东宫。
谢禧收到明容的信后,与阿耶谢举商议后立刻呈递给萧统。
萧统看出明容在信中暗示太子妃有难,腾地站起,在房中踱步思索。
浮山堰的疫病有所抑制,慰劳军民之事也已办理妥当,此时回建康不算有违皇命。
他命尚书右仆射袁昂在浮山堰再留半月,确保疫病不再反复后回建康复命,他则先带着谢氏父子赶回建康。
袁昂便是袁韶音的阿耶,他此时尚不知身在南徐州的女儿经历了何等惊心动魄之事,一心为着筑堰之事日夜难眠。
而萧统快马加鞭赶回建康,却堪堪晚了一日,待他见到留在东宫失魂落魄的明容却不见妙怜时,那颗悬着的心霎时被牢牢攥住。
明容看见他和身后的谢氏父子,嘴唇颤抖着想开口说话,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阿嫂,她……她昨日被送往定山寺悔过,官家不许人探视。”明容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