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可能是旋菱的催促起了用，宋琬琰在上课铃响起前便回到了教室，夹着书的数学老师一进门就把目光落在他的位置，瞅见人满意地收回视线。

*

旋菱一直把自己当做正常学生一般，正常上下课、开早会、参与课间跑……，会偶尔有事请个假，但清醒的认知总会在某个感性的瞬间窜出来，她会觉得自己现在很病态，通过麻醉感知，假想自己依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但其实内心沉迷又挣扎。

每一个和宋琬琰的瞬间，沉醉又麻木，痛苦又眩晕。

她不想沉沦，又不想清醒。

有一天，她跑到那片海，海浪汹涌拍打着滩面，她坐在长椅上，出神地望着一遍又一遍被海浪打湿的礁石。

一对老人晚饭后溜达路过，老奶奶步履蹒跚，一旁的老爷爷稍错后几步，手虚搭在她腰两边，生怕她摔倒，一直在说：“我扶着你行吗？哎呦你走路我这心都放不下……”

老奶奶大概是看不惯他看不起她的这副样子，冷哼着不让他扶。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后老爷爷落下风，没再劝人，虚搭在腰两边的手一直没放下。

旋菱抬眼望了望天，弯月如钩，星星闪烁，像极了那天晚上。

可是——

只不过一年而已。

海风带着湿意吹来，长椅覆上一层湿意，随之而来的还有沙子，飘进眼眶红了眼睛。

旋菱仰头抹掉眼角的湿意，咬住下唇的肉想逼走鼻子的酸意，鼻尖却染上脂红色，胸腔涌起的酸涩犹如海水席卷而来，淹没了所有的理智。

她也曾幻想过，和宋琬琰的以后。

可是——

一年而已。

她再一次庆幸，宋琬琰看不见她，泛红的眼尾、沙哑的声音、难以伪装的表情，任何一样她都无法解释。

学期最后一天，过几天便是除夕。

高一高二已经放假一周，云川一高只剩下高三生还在苦斗题海，沧桑的高三生终于捱到这一刻，激动地在走廊疯狂奔走，释放天性地嚎叫，“终于放假了！！！”

“我TM终于可以歇歇了——”

“哈哈哈哈——”

小胖子满脸笑意，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头跟黄小莺说话，“新年快乐啊。”

说完又反应过来，紧绷着偷摸摸瞥了眼后面的男生，一片喧闹兴奋中，少年低着头在写题。

真不愧是学霸，小胖子佩服地五体投地，咂咂舌转向黄小莺继续说话。

老师估计也等不及了，这会儿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看着黄小莺恨不得把所有书都塞进书包，小胖子目瞪口呆，“你——这是要把桌子搬空?”

黄小莺奇怪地抬眸，扫了眼他手上的书，“复习啊，你不全拿?”

这是什么可怕的话！

小胖子有些崩溃，舌头都被惊地捋不直了，“不，不是，你放假还，还学习?”

黄小莺理所当然地点头，“放假两周，不复习怎么应付开学考。”

S，Stop——

小胖子觉得没法聊下去了，紧急暂停聊天，提起书包站起来，“好了，再见，我先run了。”

旋菱在一旁被两人的一举一动逗地直笑，小胖子瞪得圆圆的眼睛和他圆润的脸都看着憨憨的，非常像发胖的白毛泰迪。

见黄小莺快要收拾好了，旋菱赶紧转过头，一把握住男生手里的笔，宋琬琰松下些力度，顺着她的动作，笔在试卷上一笔一划勾勒出娟秀的字——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dear S.］

自从发现他写的那份道歉信，旋菱每次写字最后都会缀上“dear S”，宋琬琰笑着接受，他求之不得。

知道她要跟黄小莺一起回家了，宋琬琰说：“新年快乐。”

一旁埋头塞书的齐秦耳朵一动，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顿时高兴地咧开嘴角，“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宋琬琰侧眸扫了眼憨笑的齐秦，眉头轻皱，几秒又收回视线。

傻笑的人还沉浸在同桌主动和他说新年快乐的幸福中，同桌居然第一个对他说新年快乐哎！那说明他最好的朋友是他哎！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齐秦一想到即将要见不到他亲亲爱的同桌桌，现在就已经开始想念了，“我好舍不得你啊——同桌——”

第二个“桌”还没说出口，就被少年一记眼风慑住，卡在嘴里。

齐秦顿觉委屈，低头继续收拾书包，什么嘛？怎么突然又这么凶?

明明前一刻还在跟他说新年快乐……

欸——男人心，海底针，难猜。

*

除夕夜。

老太太老花镜挂在鼻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窝在怀里的公主懒懒地换了方向继续瘫着。

旋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