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俯首
今日滕雪一袭深色下裳倒与从前的清丽不同,愈加端庄,也愈加深邃。或许她生来就非碧桃之温婉,而是秋枫之热烈与神秘。冷歌下意识地想道。但仔细想想,也不过是一年多而已,自己怎么看她像换了一副心态。
原来,风动喻人心,情困不自知!
沂花与太子妃站在一处,似乎是劝她也挂一线幡旗未果,自低处系好经幡又在数位侍女随从下踩着华贵的珍珠鞋履,提着一角裙衣向上。太子留心到季纤华淡淡笑着看向沂花的背影,手上是空空如也。他于是从远处走来,从背后揽上她的肩。
季纤华回身见是他,脸上带着几分讶异。刚要问他怎么到这儿来了,他此刻该陪在父帝身边才对。
“怎么没去挂经幡?”他温柔地目光描摹她的鬓角,轻声问道。
季纤华反应过来,却不知要怎么回答。实际上她是因为顾虑自己身为太子妃,很多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但这些必然不好说与上官延听,他已经足够多事,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不好再让他因为自己烦神。
“我,我害怕爬那么高。”最后季纤华只是柔声回答。
上官延似乎也信了,他抬头看着倾斜的山坡很快又看回她。他又将季纤华往怀里揽得更紧,怀里的人显然害羞起来,越过他的肩膀环视四周颇有眼力见的宫人。“殿下这是做什么,快些将手松开!”
软软的话音勾起他嘴角的笑意,他果真松开她肩上的手,还没等季纤华从他身边退开,下一秒就被他攥住手心。
“不怕,有我!”
上官延细长的手指从身后宦官双手呈上的御盘里轻易勾过经幡,一手牵着太子妃,一手拿着五色幡布。
二人佳偶,共挂经幡。
上官延弯腰蹲下去系旗线。按照礼制,君躬则仆跪,远处的宫人接连跪了一地。季纤华连忙说,“殿下,妾身来吧。”说完就要从他手里拿过旗子。上官延这时刚好系好,拉着她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又握上了她的手。
左手拉着旗,右手牵着妻。
她抬头看着太子本就明晰的下颌线在山间冷光中更显棱角分明。“殿下,应当陪在陛下左右的。”
季纤华脚下不远处有颗石块,上官延怕她踩到,小心地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又低头对上她的目光。“当太子可不像纤儿想的那般容易……”
季纤华乍然听他这般说,也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体谅他身为储君的辛劳与无法言说——他,在怪自己吗?这么想着,她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眼神。
谁知,太子凑近了贴在她耳边说,“做太子不光要协同父帝理政,更承担着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呢,嗯?”他将人揽进怀中,在众人看不见的视角在她鬓边印下一吻。
季纤华两颊已经通红,她将人推开,左手却被他握在胸前。
女儿家的羞怯马脚尽露,她以嗔怪的神情看向他,水汪汪的双眼神情宛若毛茸茸的雪兔子,不免让上官延喉头一紧。他轻咳一声,告诫自己,佛门圣地,不可胡来!
太子夫妇成婚约两年了,皇后一直盼着季纤华能有喜讯传来,不光是皇家来日后继有人,实则也能缓和皇帝对她的不快。但这两年间,二人却并无所出。皇后私下也明里暗里提过好些回,但次次都被上官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纤儿,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他突如其来的郑重令季纤华愣了好一会儿,她错开上官延滚烫的视线,垂下头声音小到几乎只有上官延听得见。“我,我从没说过不好的。”
柔软的声音勾动他心里的爱怜,“可我心疼你,我们纤儿最怕疼了。”他摩挲着她的手指,与她五指相扣。
季纤华眨眨双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来,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在多回行房时于最后一步前抽身。
因为自己曾无心说过害怕生孩子太疼,他才……
得知这个缘由,季纤华一时心里不知是何想法。“那,殿下怎么没有提过让纤华喝凉药呢?而是每次都……”余下的话她没再说,上官延却早明了,“那东西对你身体不好,不能喝。”他瞳孔里的严肃和关怀真切地环绕着季纤华,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是春日的桃花绽开了怀抱。
她咬着自己本就红润的下唇,侧过身娇羞地拉着他往上走,“有你在,我不怕的。”她的声音很微小,但上官延就是确定他听到了迎风吹来的她说的话。
男人笑着,两步赶上她。
另一边,滕雪一个人从山脚上到山上挂好了经幡,蓝、白、红、绿、黄自上而下,依次随风扬舞。冷歌站在滕雪不远处,他看见女孩只是看了两眼自己辛苦半天挂好的旗,接过阳春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汗,转身朝山上茶室走去。
她潇洒地转身,身后是冷歌还有她亲手挂的幡旗,一同灵动在山风中。
若她忘了祈愿,那我愿她时刻平安;
若她已有希冀,那我祝她心想事成。
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