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京
夜,皎月拨开云雾。
月光撒在会极门前的路上,地上仿佛蒙了层霜。
正青挑着灯,快步走向会极门。值房里,一个太医正立在门前打哈切。
瞥见有人提着灯朝值房来,还以为宫中哪位主子出了事,立马拍拍脸醒神。
那人临近时,才看清是承乾宫的管事太监正青。纪沐接过他手里的灯,打趣道:“难得见一次赵管事亲来御药房,真是受宠若惊。”
正青原本姓赵,名他自己也没说过。少时被卖入宫中,无意间与纪沐结识。两人交情不错,平日里不怎么搭话,好不容易见正青火急火燎来一趟。纪沐还真好奇发生了何事。
“劳烦纪太医帮我取些金疮药,最好温和些。”他说的急促,擦着额头的汗。正青生的白净,此刻倒显得有些狼狈。
“谁挨罚了?”
“彩云被罚了。”
纪沐不解:“你还能让她被罚?还要用药?”
这就可想而知应当是主子动怒,罚得狠了些。承乾宫的贵妃娘娘是个性格温婉大体的人,从未听说她刻责过宫女,更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正青弯下腰捶了捶膝盖,声音微弱:“是贵妃的妹妹,华二小姐。”
将来龙去脉说明白后,纪沐才去拿了药。正青接过药,对着他作揖。
“华二小姐可不是一般女子,她的脾气还是不要撞上得好。”纪沐早在家中便知道这位华家二小姐,是个金尊玉贵的人儿。华府上下都宠着,对待宫中的这些奴婢总是换着眼色瞧。
尤其是司礼监那些太监。
御药房在文华殿后方,离承乾宫的路不算短。一往一返,乌云已经遮住了月光。回宫的路黯淡下来,剩一盏灯火独明。
宫女所居的西院离这里有一段路。
正青挑着灯,穿过宫殿来到西院后并未进去。而是将药交给了值房的宫女合欢。拜托她照顾彩云,合欢与彩云一同进宫,情谊深厚,立马点了头。
正青等她换值后才离开。
………………
薛府内,
游禁月趴在案前,薛照夜让她读诗。她读“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慢寂寥”时,停了一下。薛照夜注意到她短暂的停顿,抬眼去看她。
回想三年前徽州大乱,祖父病死路中,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禁月,祖父现在就剩一个学生了,你去京城找他,他日后必为不世之材,定能中兴大瀛。”
可来京这些年,薛照夜即不与世家为伍,也不站队太后,他似乎无意党争。
沉默许久,游禁月有意无意的开口:“祖父临终前说,他就剩你一个学生了,我祖父之前的学生是?”
薛照夜虽称游应蛟为老师,实际上他只是少时得游应蛟指点,顿然开悟。便将他视为自己的老师,两人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那时的游应蛟是内阁辅臣,而他只是一个刚随父入京的少年。面对疮痍的大瀛,朝堂之上臣子们唇枪舌战,折子文章写了无数回,可谁都提不出有效的法子能根治大瀛。
这也是顺天帝厌恶这些文官们的一个重要原因。
彼时游应蛟还有一个最值得骄傲的学生。
太子赢承麟。
他最骄傲且培养多年的中兴之主。
无奈,一场政变,太子死于行宫内,内阁教导多年的成果毁至殆尽。大瀛成了徐家的天下。
“天统帝的嫡长子,昭明太子赢承麟。”薛照夜的话中带着遗憾的情绪,连他这种清冷孤寂的人也在叹惋太子之死。
这个曾经大瀛未来的中兴之主,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又是为何而死?
“太子为何而死?”
说到这件事,薛照夜当年也探查过,探查的结果无一例外。
太子施展巫蛊之祸谋害先帝,意图勾结边将。被发现后,病重的天统帝下诏逮捕太子。太子携妻及下属逃亡至郊外行宫,后太子无奈自焚于行宫内。
顺天帝即位后,,孔怀重上书为太子讼怨。诛杀了王邕太监一党,为太后建祈福殿。
算起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那时的游禁月还小,游应蛟只是一笔带过,从不细说。虽说当年先帝病重时,是宦官王邕带的令去逮捕。可当时一直守在先帝身边的是徐太后,薛照夜初闻时也不愿相信。
但是一个可怕的猜测就此深深的植入心中。
太后杀子的想法久久不散,他无法想象若自己是太子,会如何面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还之父母?当如何?
太子之死,给寄希望于东宫的臣子们一次重大打击。
“所以太傅如今的学生只剩下我了吗?”
薛照夜不可置信的问,语气中又带着些低落。
“祖父说他一生就收过三位学生,太子,将军,臣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