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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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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富,只要我把池里的人参灵芝挖了,给姨娘吃了,姨娘的病就好了,我就……”

“是啊,奴才都说八百了,二小姐快去西院挖吧,你瞧瞧,日头恁大,没准那人参快被虫儿精吃完了,再慢着呀,怕就算挖出来也不新鲜了喽。”

“长富,你……你不会像爹爹一样骗我吧?”

“哟,二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主君可是一言……什么鼎的大官人,怎么能骗你呢?唉,要奴才讲,白姨娘真是可怜见的。奴才也是听院里的碧荷说的。碧荷,你可知道?所以着二小姐你也见啦,昨儿个白姨娘那咳出的血,真真是阎王爷见了都不忍心哪……这回若是白姨娘的病好了,阖府高兴,正逢主君高升,可不就是双喜临门!”

日头悄然烈了起来,簇簇光映照着言家西院一角,葳蕤草木,野尘纷飞,想是寻常时分无人来的去处。

却当可见一鬼鬼祟祟的麻脸男子猫着腰,不停歇着讲这西院早已颓败的淤池里藏了个什么样的“灵丹妙药”,若是言家二小姐身为白姨娘的亲生骨肉,为母受苦寻方,该是如何的孝感天地。

年仅六岁的言朝兮仰了脑袋瞅着长富那张阴恻恻的麻子脸,眉头皱起,不知不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长富下巴上的大黑痣长毛随着笑抖了几抖,他仿佛丝毫不知尊卑礼法,一边口无遮拦一边倒悄然逼近了言朝兮几分,方看清这稚子模样。

她前额留了齐刘海,倒已长得遮住了目睫,头顶了两个以红艳丝带束着的小髻,着一身半旧的梨白襦裙。

那红丝带还是石嬷嬷捡了系贺礼的小带,库房院里角落堆了满地,遂给言朝兮做了发带,说是“添添喜气”。

艳阳温柔,显得她皮肤白皙,额发灿金,只端的乖巧至极。

“那长富你要在旁看着,可不许走开,”言朝兮与长富话里话外绕了许久才下定决心般言明。她倏地站起来,瞅着西院那扇破旧的木门粲然一笑,眸里仿佛是揉碎了的星子。

长富那张麻子脸笑开了花:“自然自然,奴才就在外头,半步……不,是绝不走开,这样,二小姐可放心了?”

听了长富最后一言,言朝兮推门刹那却回头愣愣地瞧了他一眼,后重重顿首,像只野兔从推开的小缝钻了进去。

梨白裙裳野尘从木门间忽地窜飞,后许泯灭于和光中。

长富见言朝兮终于步入圈套,立即变了副面孔,嗤笑一声,随即眼珠子乱晃乱瞟,躲了个角落才小心地掏出怀里的银角子,牙磕的生疼才放回,接着扭首便离开。

他离走得实在干脆,心里爽快的很,还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儿,暗躲了言家大院的奴婢,东观西望着自小东院偏门溜出偷懒找乐子去了。

长富琢磨着,反正日头还长着呢,这姨娘生的小姐和她较真作何,不过就是好骗的很,让他白得了几两银子。

临都,南芮国的皇城。

在临都瞻星楼顶阁抛一绣球,也许是佳人觅才子,才子打马御街前,赶赴琼林宴,但也许砸了哪个达官显贵的脑袋,闹个红白脸。

言府,临都的犄角旮瘩。

在言府,有善有恶。不在于言大人翰林高升,那个十年前在瞻星楼被砸到绣球的清正品端探花郎,有没有太在乎庙堂之高倾慕于江湖之远。

这厢言家阖府忙得着急,前院又唱到某大官人携自家晚辈拜访,当然无人在意那庶出的二小姐今朝又是上树摸鸟还是下池捉鱼。

金轮灼灼,熏得小池塘中的淤泥愈发污浊恶臭不堪。

言朝兮费了好大的劲抓住墙壁的枫藤不让自己落进池子里。延着池子的泥里她都搅了个遍并未见到什么人参灵芝,倒是长富说的虫儿精许久未见生人,攀到袖里玩耍,被她细细捻离。

稍晌,左指尖忽有滑溜溜的触感,言朝兮停了右手里的活计,惊诧着甩头看去,竟是条花壁虎。

天地瞬静,腾风过耳。

言朝兮心头小天地顿时洒落了满满的红豆饴糖粒子,泠泠作响。

她在小东院也是见过这四脚蛇的,但这么近,倒也只呆着,不敢动分毫。

言朝兮晓得自己是个慢性子,母亲也是这样讲的。她学说话晚学走路晚,生来就与聪慧伶俐不搭边,甚至于喜怒哀乐都是寂然,旁人轻易不察觉。

言家的许多丫鬟和嬷嬷都讲,二小姐好在有个官宦小姐出身,哪怕是个庶出,也不必与贩夫走卒做妾,至于平安无事到豆蔻之年,兴许可以许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再走运些便也是一胎得子,嫁进时不受婆母难堪,为夫家劳碌半生后,夫君逝了挣得个贞节牌坊,那便是白姨娘祖上积德。

在言家,一个庶出小姐的一生,竟连府上洒扫庭院走泔水的嘴碎奴才也能说上几句。

言朝兮就是这样从旁人的口中早早拼接出自己的一生。

这尚是南定十四年,言朝兮六岁,她也不懂阿爹擢升的光耀,白姨娘日日咳血的光景意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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