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痕
苦雨的童少年期。
他父母在同一所孤儿院长大,成年后又相依为命,自然而然便组建了家庭。两人白手起家,兢兢业业地履行“劳动致富”的口号,在生下聿清后,经营的生意也终于有了起色,至少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两个人难得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且打小又懂事好学,很少让人操心,眼见着生活一切就要转好。这时,跟他父亲“共穿一条裤衩子长大”的多年老友找上门来,因生意出了些岔子,求他做借款担保。见老友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发誓自己一定能还上。同是孤儿,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一时心里也百味杂陈。
只是那笔数额实在太大了——他这辈子就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再说自己也拖家带口的,其中的风险,实在不能不让他有所顾虑。俩人睁着眼睛考虑几夜,最终还是在朋友日渐憔悴消瘦的模样中败下阵来,决定帮他。
可这一帮,终究酿成了问题。
世间难有君子,多的是过河拆桥的宵小鼠辈。为摆脱债务,朋友悄无声息地卷地铺跑了。
聿清父母不得不为他补上越漏越大的窟窿。
店子卖了,房子抵押了,他们挣扎着爬出谷底,又一瞬被碾入尘泥。几年下来,好不容易帮朋友“擦完屁股”,还清贷款。他们卯足了劲儿,又想白手起家时,聿清父亲突然病倒了。
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有先天疾病,聿清父亲如此,母亲亦如此。也许是那些年身心压力太大,难以负荷,他病来如山倒,很快便抛下他们母子,撒手人寰。
不久后,聿清母亲也病倒了。
日常开销及一些大大小小的医药费,就顶在了当时15岁的少年身上。也就是在那一年,他们搬来了这里。
三年过去,最开始还有些值钱物什典当,日子紧巴巴却还能过活——
只要段阿姨不生病。
多么朴素而简单的愿望。
可撄宁有记忆以来,段阿姨多数时候,就是在床上躺着。似醒非醒,间歇传出的咳嗽声也气若游丝。
炉子里的沸水咕噜咕噜总冒着水汽。她似乎很畏光,时刻紧掩的窗帘,将繁华喧嚣的城市景色隔绝在外,如一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昏暗的客厅也极少亮灯。唯有电视里不间断地播放着热闹的武打片,时明时暗的光投映在墙壁上,将夜色拉得漫长。
那主角生龙活虎,过五关斩六将,最终习得秘籍,抱得美人归,双喜临门,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结局了。
撄宁想着想着,思路又回到了那里。日常花销尚且让聿清够呛,手术费、住院费他又如何能承担得起呢?
他给母亲手术费的钱哪里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