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水
“刷!”
水似泼墨倾倒在地板上,少女拾起扫帚,兢兢业业做个扫地僧。
身后老嬷嬷手持鸡毛掸,仿佛是拿着玉净瓶的观世音。
回想那天,王福亲自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她,目光透着一股诡异的怜悯。
“依公子的意思,姑娘身强力健,体壮如牛,在府中做个粗使丫头,正相合宜。”
文七:“……”
王福再补刀:“听说姑娘对做粗活颇有心得,一日不做浑身难受,三日不做立地成佛?”
临走时又添一句:“还听说姑娘口味独特,不知如何独特,尚需再问公子。”
……姥姥的。
不过走了会儿神,鸡毛掸“啪啪”直往背上招呼,老嬷嬷好似乌眼斗鸡,深宅大院里,有时挨点打比不挨打要好,因此文七尽量撅着屁股,那里肉厚。余光偏见萧鸾远远地站在对面花榭,不知站了多久。
天青欲雨,少年身形美而直,是混沌间唯一的一抹浅色。
他在旁观,在欣赏。
她是他唯一带回来的人,长陵侯和王福都很清楚。他们也想知道,这个侍女究竟有何特殊。
老嬷嬷回话,答得是:“好吃懒做,没有规矩,常常发呆躲懒,瞧着不大聪明,就是个下等货色。”
王福也道:“以那位殿下的心性,留下她倒也合情合理。”
长陵侯抚了抚美髯,道:“那就随他吧。”
每日直到晚夕,瞧着不大聪明的文七总算干完了完活,慢慢挪回去,一开门,那名叫红豆的小鬟正坐在床角,神游天外。
见她回来,忙著起身道:“怎么又这么晚?又被罚了?”拍拍床榻:“快过来,我帮你上药。”
因着红豆也是新来不久,她们被分到住一起。
文七点点头,脱下衣裳露出后背,对方不禁啊了一声:“这、这……”
除了颜色鲜艳的新伤,还有很多旧伤,口子小而窄,一看就是孩提时代留下的。
不知想起什么,红豆有些难堪地抹了抹眼角:“究竟怎么了?你不是贴身服侍那位公子的吗?怎么忽然连灶下烧火的丫头都不如了?每日新伤加旧伤,纵铁打的也经不住啊。是不是你犯了什么事?干脆去求求那公子,求他怜惜网开一面……”
话未说完,身前之人突然直挺挺倒了下去。
“……”药盏险些脱手!
文七浑然睁开眼:“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红豆:“做……做什么?”
文七:“这叫自由落体运动。”
“……”
翌日,栖凤斋传话奉茶,刚端到门口,乍闻屋中人声,原来有客,莫非是那个幕僚?
真会挑时候,文七站了片刻,预备晚些再来,里头恰巧传出一声轻咳:“且慢。”
萧鸾的声音。不过仿佛是误会,因为里头二人尚在攀谈,这一声“且慢”是予对方听的。再说此人并非大罗仙,怎知她在门外。
文七摇摇头,转身欲走,不轻不重又是一声:“留步。”
文七:“……”
屋子里,广袖不经意间拂倒桌上的空茶杯,滚了一圈噼啪落地,肇事者淡淡一笑:“抱歉,口渴了。”
目光却凉飕飕地望向门口。
片刻后,敲门声小心翼翼:“公子,奴婢……前来奉茶。”
他道:“进。”
文七硬着头皮推门而入,见二人临窗对坐,同样素衣广袖,却并非那日所见之幕僚,而是从未见过之人。
她的目光与萧鸾对上。后者似笑非笑,透出几分琢磨不透的意味。
那生人也望向她,居高临下一瞥,皱了皱眉,心思昭然,无非是不满谈话被打断,另一个么……倒真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了。
另一个端着十足的主人架子,凉声道:“还杵着做什么?”
文七忙端了茶盅上前,却见那生人的广袖大半搭在小几上,底下仿佛压着什么,露出带墨渍的生宣一角。
萧鸾看了她一眼:“且仔细,莫洒漏了茶水。”
“……是。”她答得有些慢。
谁知话音刚落,茶盏突然就从手中甩脱,里头茶水四溅,恰巧把那片广袖和底下的东西弄脏了。
水墨大片晕开,那人气急败坏地站起:“你!”立刻心疼地拾起那宣纸,一半的字迹都已模糊:“这……!”
萧鸾道:“放肆!”
她连忙跪倒:“公子!公子恕罪!奴婢……奴婢并非有意!奴婢是无心的!”
“多嘴!你还不知错在何处!”两眉染上薄怒,冲散了那温润玉颜色:“看来我平日轻纵太过,今日定要狠狠地罚!”
罚跪院子,不满一柱香不准起。烈日底下,文七耷拉脑袋,实在为哀叹自己苦命的腿,稍顷,那生人匆匆告辞,经过时刻意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