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章

抢她。”

她说完话越发紧张，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轻浮浪荡不知检点的人。不知为何，她非常不愿对方这样看她。

“嗯......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你喜欢看戏吗？” 年轻公子又问。

“喜欢的......”韩娘子的头垂得更低，“我很喜欢《三国演义》。”

“这样啊，那我请你看戏如何？”年轻公子问。

“啊?啊……！这！”韩娘子不敢相信地抬起头，以为自己遇到了浪荡子。可对面的人眼波平静，再一看，他手中捏着一张票。

“这......这是......”韩娘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史家班子的票，没错！上面还用大大的朱字写着今晚的剧目！

韩娘子的嘴都合不拢了，呆立在当场，拼命思考这是不是什么强抢民女的阴谋。但自己长相平平，更是因为养育子女而憔悴很多。这位公子年轻英俊，看上去也是不差钱的，不可能看上自己。

他为什么会把有钱都没地买的票送给自己？

“既然喜欢，不如进去看一场。包厢内只会有你一人，娘子尽管放心。” 年轻公子抬了抬手里的票，等着她决定。

韩娘子的眼中闪过激烈的挣扎之色。

现在天色已经不算早了，她本来回家已经算迟，如果再看一场戏，没准又要遭受丈夫的踢打辱骂。韩娘子想要脱口婉拒，但那个“不”字像是被谁死死按在了喉咙里，就是吐不出来。

良久，她缓缓抬起手接过了票，眼睛亮得吓人。挨打就挨打吧！以她的身份，一生大概只有这一次机会！

韩娘子晕晕乎乎地跟着一位侍女穿过层层回廊。

帘幔后的世界她曾肖想过千百次，即使在最美好的梦境里，她也不曾见过如此华美绚烂的舞台。

那些英雄粉墨登场，在几乎乱真的舞台上念唱作打，传统的戏剧融合了小曲儿、念白、舞蹈，舞台上的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演绎着属于他们的悲欢离合。

演到曹操、刘备二人酒至半酣，忽阴云漠漠，骤雨将至时，竟真从舞台上方飘过来一层灰色的云雾，吹来烈烈的风。韩娘子看得如痴如醉，连一旁精致的果子都忘了拿，完全沉浸在了故事里。

一直到她被带出包厢，引到另一个安静的房间中，过热的头脑才稍稍降了温，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身旁的婢女对她说：“韩娘子，我家小姐想见你。”

屏风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听说你擅口技，是真的吗？”

韩娘子不知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营生，但她往来卖艺，多在街面上行走，说不定什么时候被人看在眼里了，于是道：“回贵人，是的。”

“那请你表演一段吧，之后自有赏钱。”屏风后的女子隔了一会才回答。

韩娘子想了想，告了个罪，便要来几样东西，静坐调息。

忽然，屏风后的人便听得一阵帘响，有一清亮女声问道：“九姑来了？”，另一苍老低沉的女声回：“来了。” 又有一丫鬟答道：“腊梅和二小子也来了。”

一时间，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絮叨个不停，又有帘响，进来了几个孩童，随即满室吵闹。各个嘘寒问暖，一时间招待声桌椅声客套笑闹响成一片。

屏风后传来叫好声，声音却是有些熟悉。韩娘子不及细想，便听屏风对面复又响起少女的声音：“你可愿意受雇于我家？吃住全包，月银五两，做得好还有分成。”

韩娘子一愣，随即苦笑：“贵人抬爱，非是奴家不识好歹，这样的好差事便是做梦也想得的。只是我家中有孩子......”

“你可以把孩子一起带来，包吃住，还可以学艺。” 那少女隔了一会又说。

这下韩娘子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没听说过这样的主家，谁会招个口技艺人在家，就是要养也是养几个唱曲儿的。

“家中还有夫君......” 韩娘子说。

对面的少女打断了她的话：“他打你，你还要回去？”

“你......你怎么知道......”

“你领口下的伤，刚才侍女都看见了。” 少女说，“你若是抛弃过往名姓来我们家，除了之前的条件外，还可以让你的儿女读书。你不能献艺后，照样给你月钱，养老绝对不是问题。唯一的条件是，你要忠心。”

韩娘子觉得自己可能是陷入了什么荒唐的梦境，少女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离奇，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想起孩子们面黄肌瘦的模样，想起风里来雨里，依旧食不饱腹的辛苦，想起丈夫狰狞的嘴脸......

可......可是......韩娘子狠狠闭了闭眼：“奴家福薄不堪受，深谢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