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溜
即便死到临头,辛子鹫所想办法,对于平昭人而言,也都是下下策。
皇帝不敢用此法,因为这念头堪称数典忘祖,大逆不道。死后都要被列祖列宗在地下排着队扇耳光。
旁的平昭人也绝不会起这个心思。
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上百年,战不过,宁死,会逃,愿降,但绝不会冒出把土地给解体了,就此飞天大吉的念头。
这简直是惊世骇俗!
而辛子鹫不在乎,她扭头瞥了一眼悬挂在高处的皇帝,对这个阵前杀敌的酒囊饭袋,没有半分或敬或悯的心思。
平昭能够沦落到如此境地,楼氏姐弟得以屡战屡胜,这荒淫无度的皇帝功不可没。
你就下去替我挨巴掌去吧!辛子鹫漠然地想,错杀功臣,忌杀长子,醉杀贤后,你是罪有应得!
禁卫统领抱着年幼的辛子鹫,朝着坤仪台狂奔而去。而那些臣子也只好颠颠的奔跑起来。
“轰!”
“轰!”
“轰!”
三声炮响,退阵。
听到熟悉的动静,辛子鹫心里一动。
是楼岳在进城了!
辛子鹫在还是楼月的时候,是亲手将其拉扯大的,很了解他。
即便这个时候,她凑到楼岳面前,做出曾经的表情,说:“我可是你死去的姐姐转世哟。”
或者:“我甘愿为奴为婢,听从将军发落。”
他也只会笑着按住她的脑袋,将其旋转三周,头颈分离,抛之。
没办法,当年挑狗的时候,条件有限,只顾着选凶悍好斗的了,没发现这品种的性格秉性有天生缺陷。
楼岳发起疯来,绝对会杀尽平昭皇室,将王宫之内的众人屠个痛快。
甚至于纵火烧城,灭国绝种,他可能都做得出来。
除了逃跑之外,别无他法。
炮声停歇,一行人奔至平昭王宫高处,抬头仰视着面前宏伟得堪称骇人的高塔。
两侧偌大的石灯映亮了这座巨人,高塔上下全部由青铜打造,翠藤围绕着塔身攀爬,在其上留下古老的岁月痕迹。
坤仪台,或者说青铜塔,它拔空而立,简直像传说中的盘古神,俯瞰整个平昭。
许多平昭士兵死的时候,都会转过身体,面朝坤仪台的方向,据说这样魂灵便能跟随指引回到故乡。
而南靖人也同样如此,辛子鹫看着无数血肉飞溅的兵卒临死前扭转身体。
他们活着的时候扑向对方的王朝,却在死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
两国都有着一般无二的坤仪台,站在其下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辛子鹫敏捷的趴在地上,像只稚幼的动物,撅起小屁股,将耳朵紧贴地面。
坤仪台外埋着铜铁制的轨线,而这些轨线又与地下青铜锁链相接。
此刻这些东西,成为了一道无形的密线,在地里嗡嗡震动着,不断地向辛子鹫传达着外城的消息。
地面的震动与声响,来自南边......辛子鹫想,走华安门进来的。
过和光,走乐水,马上要经过东市,她浑身的寒毛乍起来。
过了东市,立刻就进王宫!
坤仪台此时还有守卫数名不曾逃走,意图要坚守到最后一刻。
辛子鹫抬头,见几个臣子与禁卫,还在同坤仪台的守卫纠缠。
坤仪台开门非同小事,守卫死守此地,没有圣谕,绝不开门。
掌控了坤仪台,才算是彻底掌控了一国命脉,可以预料,楼岳在进宫之后,也必然会先到达此地。
她跑上去,登得高了,几乎已经能瞧见外头楼岳气势汹汹的大军。
大军逼城,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帮人还能在这里扯着什么“祖训”“规矩”“天伦”,也不得不叫她赞叹一句好心态。
她上前喝道:“带着刀是用来比划的么?!开坤仪台铁门,违者立斩,我说的!”
守坤仪台的守卫,宁死不屈,忠心不二,这很好。
然而自此以后,她不需要对辛氏忠心的臣民,辛子鹫只需要对自己忠心的追随者。
禁卫统领无法,只得扑上前去,与其搏斗,还伴有磕磕绊绊的讲道理,同他们解释这坤仪台大门非开不可的原因。
辛子鹫趁机拔出守卫腰间火铳,对着大门连开数枪,却忘了自己如今身形多么瘦小,直接被后坐力推翻在地。
“开门!”她爆喝。
辛子鹫手掌虎口血流如注,她甩开火铳,随意把血擦在自己身上。
其余禁卫一拥而上,拔出其他火铳射击门锁,齐心协力,推开了面前这扇沉重的巨门。
铁门洞开,进去便是一道偌大天井,如同巨口。
天井宽而深,其下幽远,一眼望去,根本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