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与山神

小妞妞大怒，双手双脚对着空气一阵扒拉，扭着肥短的脖子，对着背后的人一顿疯狂输出。

可这掉牙佬儿情急之下拌着哈喇子只是叽里咕噜，到底说了什么，人根本听不清。

这将她举起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笑着开口安抚“乖了，乖了，刚这只不好，改天哥哥帮你抓一只‘山青’，体大翅厚，让你把鲤妹大牛二牛都给比下去好不啦？”说着又上下轻抛着逗她，好容易让她消了气。

初弦又讨价还价好一番，让哥哥割城赔地许诺了好多，又让他拍拍身上裤子上的灰，才给了好脸色，伸出小胖手环了哥哥的脖子贴贴。

门口两人拌嘴，不一会儿又好得跟一个人似得，云婆婆出了屋子，睨了这对兄妹一眼，才喊他们两个洗手吃饭。

初弦挨着哥哥洗了手，爬上院中竹塌帮着奶奶布了筷子，便在一旁等着晚饭上桌。奶奶先端了盆饼子，拿了一张教妞妞自己吃，然后和初望把剩下的菜端上了。一盘蒜醋拌白灼秋葵，一盆丝瓜敲虾汤，一盘煎凤尾鱼。

秋葵是刚从屋后田里摘得，上面的小绒毛都还挂着露水，滚水一淖，拿腌了蒜末的香醋酱汁加茱萸一拌，酸脆爽口，下饭非常。

敲虾是将虾肉剖开，去掉黑线，沾上干米粉，用木槌慢慢敲成薄片，和丝瓜放在沸水里煮熟，加一点盐和猪油调味，虾肉鲜嫩，丝瓜爽滑，色白汤清，极是鲜美。

凤尾鱼更是当季河鲜，满肚的籽，连头带尾不刮鳞，先用盐少少腌一会儿，然后直接入油煎炸，一口咬下，喷香酥脆，鱼肉绵软弹齿，鱼籽细密甘香。

因着前段时日初弦生病，胃口不好，云婆婆是拿出看家本事，每日的饭餐做得爽口下饭好消化。

初弦就着饼子，被婆婆喂得满口生香肚儿圆，吃得鼻尖冒了汗，便推了推婆婆的手，说不吃了。婆婆摸了摸她的小肚皮，也就不勉强她，放她自己玩。自己这才正经吃了起来。

初弦从榻上滑下来，溜达到院子角，掐了一支桃红的木香，又晃到水盆边上，对着水中倒影，要将花插在头上小揪揪上。正忙着打扮自己臭美，听到婆婆和哥哥说话。

“你下午去到村长家了？”

“嗯，不止我，贵叔，云茂叔，阿盘叔，还有好几家大人都在。”

“这是又怎么了？今年看天气秋收还有阵子，王母也要收后拜，芽芽也好了，村里有什么事？”

好一会初望都没说话，初弦转过身，觑了眼哥哥的脸色，却看他满脸严肃，眉头皱得紧紧。父母早死，初望便当了家，他人自来聪明，又自小跟着父亲识文断字，向来拿得定主意，乡里乡亲又多帮忙，极少看他这么郑重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婆婆催他。

只听长长一声叹“闹祟了。”

“什么！”只听“匡”的一声响，原是婆婆拿不住碗。

“这……这……怎么会……”

初弦看着婆婆和哥哥面色不对，心里对闹祟也很是好奇，向来只是听说，从未真正见识过，村里年年祭祀，她对也是将信将疑。挨到哥哥身边，想听听究竟。只是脑子稀里糊涂间觉得这种事是不是还有个名叫“走进科学”？她晃了晃脑袋，把这莫名其妙的念头甩了出去，竖起耳朵专心听大人们说话。

哥哥见她来听，也不避她，将她抱在盘起的腿间，正了正她头上的木香。夹了颗秋葵继续吃起来，边吃边说：“村东的深山里一向有山民，他们不下来，只两三个月和我们在祭坛边的土坡上和我们换东西。贵叔家阿强和几个小子前几天不是去山上耍了么？正好碰见几个山民。”

“他们让那几个小子最近都别上山了，且要通知村里的人。和他们有往来的大雷岩靠近龙脊的另几户山民，都没了。”说到此处，初望搁下筷子。初弦小手抓着哥哥的衣襟，心里咯噔了一下。哥哥以前说过，山中有虎豹，有熊罴，那些山民能长久待在山里，定有高强武艺傍身，一般的野兽凶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什么叫都没了？是被吃掉了？”

“不是，怪的很，他们说约了碰头，久等不至，便去找那几户人。

进了那片山林，很安静，看到那几家屋子，上前去仔细一瞧。有斧头正劈在柴上，有桌上饭菜剩着，有弓弦上了一半就搁在地上，再进了门里，床边仅一只鞋，案板上的菜才切。除了这些，没有任何打斗痕迹。”

“但是没有人，那一片山林，死了一安静。”

榻上也很安静，初弦拧着细细的眉想象着哥哥所描绘的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只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把自己和哥哥挨得更紧。

“山上……这事，我们村里怎么说？”

“本来若只是山民那起，虽然事情诡异，但在大雷岩，咱们就算摸不着头脑，也还不急。但云茂叔，说了一件事。”

“茂叔是那头小安村入赘到咱们这，是不是和奶奶你也算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