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喧喧车马欲朝天,人探东堂榜已悬。三月二十,是殿试放榜的日子。
这近一个月以来,林妙仪是整个京城乃至大齐最为惹人注目的考生,无论是她以女子身份连中五元;还是她在大牢里滚过一圈,又在皇帝面前露了脸,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稀罕事迹;都成了百姓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谈资。
与之而来的是流言蜚语满天飞,有人说她是托关系走后门才保住了一条命;有人称她在朝堂上一鸣惊人,皇帝是看中了她的本事;更有甚者,怀疑她根本不男不女。
但要说最关注的,莫过于她究竟能不能一举夺魁,成为大齐立国第一位六元及第的女状元。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皇榜之下,众人还在挤破了脑袋找寻林妙仪三个字,而她本人此刻正身着簇新的朱红吉服,领一众新科进士,叩拜在萧怀瑾御座之下。
萧怀瑾取一朵赤色牡丹绢花,亲手簪在她耳边。
“林状元才冠群雄,得尔为臣为官,是朕和大齐之福泽。”
林妙仪微微抬起一点头,眉间带着些笑。上次面圣,她衣着脏污,多少有些憔悴,如今换上崭新鲜亮的官服,头戴青红相间、绣云嵌珠的状元帽,举手投足见的精神气,宛如初升的昭阳,亮得人移不开眼。
萧怀瑾盯着她英气的眉目、大方从容的姿态,愈发喜欢,伸手扶她起身。
“今日是林状元的好日子,”萧怀瑾轻拍她肩,朝她点头,“该让天下人都瞧一瞧。”
春风得意马蹄疾,形容林妙仪此时的心情恰如其分。
打马自宫门出来,迎面就是簇拥的人海,约莫是她的女子身份太过惹人好奇,今年状元游街的场面比去年还要热闹得多,她甚至听得见底下人对她的议论纷纷。
但是没有关系,她已经卸下了男装伪饰,亦不必再为身份暴露的危险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此刻的她,就是正大光明、万众瞩目的六元及第、天下第一女状元!
相较于街道上的热闹非凡,只隔着一扇窗的云兮楼雅室内,氛围却冷硬至极。
“怎么,你很羡慕?”拓跋宏捉住拓拔和珠眼中跃动的那一抹红衣,狞着五官冷嘲道:“你别以为把我困在这里,再毁了自己的脸,父王就会心疼你,给你什么权力,更别想学这什么林妙仪、萧怀瑾,羌胡可不是齐国!”
拓拔和珠缓缓收回视线,并不想理他。她不觉得她这个蠢哥哥会这么快察觉到她的最终目的,是有人提醒他了吧。
淡淡瞥了一眼默默喝茶的耶律贞——明明她已经提醒和警告过他了,大概在耶律大人的眼中,她依旧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你以为萧怀瑾能当皇帝是靠她自己,要是她有个兄弟,你看这皇位还轮不轮得到她!”
“皇兄。”拓拔和珠打断他。
她脸上没戴任何遮盖用的饰物,一转头另半边脸上刺目的疤痕就扎进拓跋宏的眼。
她半垂着目,冷淡说:“往后寄人篱下,还是低声下气一些的好。”
他们本是要往皇宫去的,在云兮楼驻足不过是为了躲避状元游街的人群。今日是羌胡使团留在大齐的最后一天,待拜别过萧怀瑾,并将质子拓跋宏送入宫中,拓拔和珠一行人就要启程返回,也正是如此,拓跋宏才会格外暴躁。
被她这么一挑衅嘲讽,拓跋宏怒极,当即抄起手中瓷杯就要向她砸去。
拓拔和珠不慌不忙看向窗外人海,“皇兄上次闹事,把自己变成了质子,父王赔了齐国千万两银。今天再来一次?”
拓拔宏手中杯最终没有扔出去,却简直要被他生生握碎。他怎么过去从没发现,自己这位好妹妹心机如此之深,野心如此之大?
可此时的他除了指着她鼻子咒骂,什么也做不了。
“你等着吧,父王要是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绝不会放过你,说不定,你还会比我早死呢!”
拓拔和珠再度瞥了一眼耶律贞,依旧没有搭理自己气急败坏的兄长。
大约萧怀瑾也是懒得与拓跋宏交谈,在宫中打过照面后就让人带其去住处安顿,只留下了大伤初愈的拓拔和珠,一起说些“慰问送别话”。
“这是拓跋宏送给赵长文的信。”拓拔和珠将一沓锦缎包裹的信件推至她面前。
“皇女果然是个守信之人。”
萧怀瑾接过信大致浏览了一遍内容,上面没有时间,但她发现这都是拓拔宏在向赵长文寻求“帮助”,推测是拓拔和珠脸受伤之后,拓拔宏失势,拓拔和珠从他那儿截下来的信件。
“只有这些吗?”
这的确能证明拓拔宏与赵长文的勾结,却没有多少李检相关的信息。
她缓缓抬眼:“朕以为皇女承诺的是更好的。”
拓拔和珠没有选择直视她,“陛下恕罪,可我的手里总不能一点筹码都没有。以后您帮我,我还会给您相应的回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