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死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适却终于眼神一冷,快如闪电地将司马茴一把拽入怀中,沉声对身后喊道,“放箭!”
话音一落,只见箭矢如雨,划破长空,幕天席地般向杨仲一行人射去。
原来是训练有素的王氏部曲在庾元规的带领下赶来,从远处的树丛中层层逼近。四面八方,随着王适的命令,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齐声高呼,“犯郎君者,杀,杀,杀!”
部曲,是世家门阀的亲卫私兵,比军队更为亲密忠心。士族与部曲之间,往往是荣辱与共,生死相连。琅琊王氏这样的顶级大族,族中的部曲皆是世代相传,更是出了名的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强悍远胜于皇室司马氏之军。
这一队从无败绩的部曲,乃是为王适而生,今日,不见血不归!
杨仲心中恼怒无比,暗呼一声大意。他是兵家奇才,早就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王适反将了一军。
自己追了一路,满以为王适与司马茴的目的地是城郊军营。因此,自己刚才截停他二人时,满心得意,毫无防备地亮出了手中的所有人马。实际上,王适是故意在离军营几里地的树林中设局诱捕,要将自己手下的人一网打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二人刚才的那些示弱与拖延,不过是为了等王氏部曲到齐而已!
难怪王适刚才笑嘻嘻地说这里是风水宝地!劫后余生的司马茴心里一松,忍不住低声道,“王适,你总这样藏着一肚子坏水,夜里是会被妖精找上门的,”
王适不说话,抱着司马茴的手却缓缓松开,身子径直往地上倒去。
司马茴下意识地一把扶住他,却被他下坠的力道被一起带得倒在了地上。她赶紧将王适扶起来,往他后背一摸。顿时间,只觉得手上一片湿滑猩热,全是王适涓涓流出的鲜血。
原来他的后肩处,深深插着半支折断的箭矢,竟是刚才突围时被杨仲军队的流箭射中了。而他身上的一袭青衣,也早都已被血浸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司马茴大惊失色,“王适,你伤成这样,怎么一路上都不说?”
庾元规脸色铁青,“这话,公主还用问么!郎君乃琅琊王氏嫡长之子,身份贵重无比。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昨夜郎君贸然涉险,我原是要死命拦着的。只是郎君说...”
他咬了咬牙,终于没把话说完。
杨仲的箭矢是精铁锻造,坚硬无比。而箭矢周身,更布满细细的锯齿,一旦扎入人体内就会深深地绞入血肉深处,几乎无法取出。
在这个没有外科手术、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这样的伤势,等同于痛苦无比的死亡。
惊惶后悔之下,司马茴脑中突然打了一道闪电。她猛地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位司马茴的记忆中,几乎没有王适此人的存在:前世里,长安城孤立无援。琅琊王氏嫡长子适,坐镇长安而不退,与三十万长安冤魂共卒于大疫之中!
时空流转。难道在这个重来一次的人生中,王适躲过了疫情却躲不过暗箭,最终还是会死在此时的长安城中么?
司马茴奋力扶抱着王适,面色变幻莫测良久,终于冷然对庾元规道,“带你们郎君回军营,再让人备好滚水、白绢布与烈酒,越多越好。”
“王适,你今天,不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