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在地上，寻找着地上尚能吃的馒头，拍了灰贴身藏在衣服里。

如今已是深冬，人早已散得七七八八，季秋悲凄地闭上眼睛站在原地。

谁来救救我，谁都好，求您了老天爷。

季秋□□着脚，抱着刚偷来的馒头，一瘸一拐地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喉咙不断涌着血腥味，胸腔刺痛。

她一无所有，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害怕死亡，害怕有一天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像个垃圾一样被人扔掉，她讨厌死亡的味道。

“哎呦喂，哎呦喂······”深巷传来虚弱的□□声。

看吧，这个城处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季秋绝望地想到，可她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老乞丐浑身散发着腐烂的恶臭，混杂着许久未洗澡而发出的汗臭味，裹着一条破败的棉絮痛苦□□着。

“喏，分你一个。”季秋捏紧鼻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黢黢的馒头递给躺在地上的老乞丐，老乞丐断了腿，无法乞食，大概率会饿死在这个冬天。

老乞丐接过馒头狼吞虎咽起来，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见他吃得香，季秋坐在老乞丐身边也吃了起来，竟觉得往日食之无味的白面馒头今日也格外香甜起来了。

“娃娃，你穿这么少不冷么？”老乞丐心疼地摸了摸季秋瘦削的脸颊。

季秋微微一愣：“不觉得冷，习惯了。”

“那可不行，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冷坏了咋办，来爷爷怀里睡，爷爷穿得比你多，暖和。”老乞丐笑道，敞开了衣裳，“如果你不嫌弃爷爷的话。”

深冬的夜晚冷入骨，季秋犹豫片刻并未拒绝，安安静静地躺在老乞丐的怀里，深巷之中，两个肮脏的人彼此依偎在一起取暖。

反正再臭的东西我也闻过，还吃过，季秋心想。

次日清晨，季秋裹紧单薄的衣裳盘算着换家店铺偷，却被老乞丐叫住了。

“娃娃，你过来些。”老乞丐神神秘秘地朝她勾手。

季秋闻言贴近了些：“什么事？”

只见老乞丐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递给季秋：“你穿着这个去，别冻着了。”

季秋犹豫道：“可是······”

“没事，爷爷可暖和了，一副身体杠杠的好，再说爷爷腿脚也不好，用不到鞋子啦。”老乞丐慈爱道，“等你回来，爷爷教你唱歌啊。”

“好。”季秋讷讷地点了点头，一向波澜不惊的心竟也隐隐期待起来了。

季秋穿着并不合脚的鞋子，心中有暖流淌过，一天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也是试着哼起不成调的歌。

有个爷爷的感觉也还不错。

日子一天天过去，季秋每次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巷子时，她都有一种回到家的幸福感。

“爷爷，你看，我今天带了好多食物。”季秋笑容灿烂，悄悄藏起了受伤的右手。

老乞丐总是教她不要偷，做人要行得端坐得正。

“爷爷，这不是偷的，有个好心人见我可怜施舍的。”季秋撒谎了。

老乞丐却从不怀疑，他对季秋有足够的信任，老乞丐生性纯良又老实憨厚，哪里看得透季秋的一颗玲珑心。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老乞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看不清东西了，季秋面上冷静，却总在深夜里趁老乞丐熟睡哀求着不要离开她。

“爷爷，不要怕，我会挣很多很多钱来给你治病的。”季秋紧紧抱住老乞丐强忍内心的酸楚，她是不舍的，这来之不易的亲人。

老乞丐轻轻抚着季秋清瘦如柴的后背，慈爱劝说道：“好孩子，人死如灯灭，我这盏灯终究会熄灭，但你的灯会长亮，生死不必强求，事事看开就好。”

季秋臭名昭彰而无一人愿意招收她，她只能拼命地偷各种吃的，值钱的小玩意儿拿去变卖，她常常会被人逮住毒打。

她尝试过偷一些药材，却没有药罐煎熬，她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住她的爷爷。在她的世界里一顿饱餐可以解决一切，渐渐地她开始认为爷爷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没吃饱，吃饱了病就会好了。

“爷爷，你吃啊，快吃啊，吃饱了就不会生病了。”季秋不断将一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递到老乞丐的手里。

“你要陪我，我······没有亲人了。”

季秋用力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老乞丐吃力地抬起手将白面馒头放在唇边，浅浅咬了一口却并未吞咽：“娃娃，不要哭，爷爷吃。”

季秋挤出一个笑：“季秋不哭了，你看，爷爷。”

这几日季秋身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夜里常常痛得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又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不让老乞丐发现。

尽管这样，她依旧阻止不了老乞丐生命的流逝。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季秋再次回到深巷时，已经无人再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