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凉粉

李思是在衙门的审讯后出来的。

顾家来旁听的人，是顾将军身边的一个亲随，人和气，说话也敞亮，只道：“属下只来旁听一二，请大人全权审理罢。”

而不管如何审问，于三千只说他是去找买鸡仔的人，不是去害人的。

“昨日，你在何处？”

“我在家。”

“昨日是初九，我登门查访时，只令堂一人在家，你是几时出的门？”

“……夕食，是母亲想吃包子，教我去买几个。”

“可是，令堂说，是有人要给你个活计，你出门去与人商议的。”

“是……所以我才顺道去买的包子。”

“是哪家的包子？”

李思问，他答，这一问一答，于三千还不知全然走进了李思的圈里。

这回，于三千没办法立刻回答，攥着手，支吾了数次才答：“是……是萨尔人那家……他家的小姑娘也在，有看到我的……”

为稳妥起见，这事派白山上门去问了。

于三千说的萨尔人，正是前两日和许抱月买酪的小娘子古丽。

她却没什么印象，白山正为难，她又问道：“城里有一个新来的卖酪摊子，姓许，大人知道是什么人吗？”

“嗐，那可算是问对人了。要告诉你不难，你得好好想想那日是否看到他了。昨日若是他在这里，就不是他拐走了五郎的马和许家小郎君。”

“什么？那他回来了吗？”古丽甩着那条五彩的小马鞭，自言自语说道，“难怪这两日我在市集，都没找到他们。”

后一句，声音太低了，又带着萨尔语的腔调，白山一时也没听出来。

*

李思得了许平安的供词，再度骑马回城，白山也回了，对于三千的审讯，便又开始了。

里头的氛围比午时的日头还焦灼，跑腿的跑腿，送信的送信。

本是案子中心的马主人，装了半肚的汤，甚有闲心在逗马，顺道看看凉粉的制作进度。

凉粉草已经在大锅里，烧火的许平安不在，许抱月便自己做，捎带着从底下掏了一把草木灰出来。

没有小苏打，没有食用碱，草木灰浸泡出来的枧水，便是天然的食用碱。

将它加进去，可以减少熬煮的时间。

丰州，样样金贵，柴火更是。

待将沸腾之时，便有许多浮沫汹涌冒了上来，许抱月早将准备好的一个大瓷盘放进去压着，再盖上锅盖，就着剩余的那两节木头，文火慢煮半个时辰。

浓烈的草香味，教她不由笑了笑：好极，这才是穿越人士该做的事，搞美食改善生活。

然后，她趁着空隙，重点关注了能够提供各种食材的顾家小腿：呦，那节马尾还在甩呢！嗯，甚是好看。

顾望津在那头倚着树干，忽而觉着后背的目光灼热了几分，身子骤然一僵。对方说的话，真心还是假意，真切还是客套，他还是分辨得出。

而这位许家小娘子——可真是，教人难以置评。

许抱月不过是略略看了他两眼，就接着去做凉粉。

各家制作茶点的方法，时下是不通传的。厨娘洗好碗，便回家去了。

反倒是个看着最不可能偷师的人，过来了。看着黑糊糊的一桶，草也有，汁水也有，遂问道：“是该过滤点浆了？”

“嗯。”许抱月本是蹲着，手是洗干净的，将将要伸进去时，反倒是打趣一句，“君子不入庖厨，五郎看了，等会儿可吃得下？”

也不知是想到了何事，顾五郎反而是笑了笑，“厨子吃得，食客自然也吃得。”

过滤，是个体力活，由着他来做。

许抱月只按着棉布，时不时抖去那些草渣子。

顾五郎做完，再看那桶里的草，问道：“这还有用？”

“自然。这便是厨子要请食客走开的缘故。”

许抱月再往里头将入半盆水，如搓洗衣物一样，将最后一点仙草汁榨出。

草汁黝黑，更衬得她露出的那一小节手腕如冰雪般洁白。

顾五郎后知后觉挪开了目光，再昂首望着远方的雪峰，脱口道：“许娘子此番，倒是教人想起了卓文君的典故。”

许抱月向来是心大，土著要与她谈诗论典，她便好好倾听着，再发表一句符合原身的话来。

“卓文君，听说为了心爱的男子当垆卖酒去了。”

她的话，接得缓慢，顾望津又笑了笑，“文君沽酒，相如涤器，引得多少男子艳羡不已。可望津听娘子这一说，既是心爱的人，教她夜奔从商，实在是不堪，纵使是功业有成，人品贵重，也不免教乱花迷了眼，寡廉鲜耻。”

许抱月愣了一瞬，顾五郎又道：“好在，许娘子家有小弟，由着他来涤器，不至于教人诓了去。”

“……五郎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