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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洋。
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现在一听,有一种莫名的久违之感。我的情绪一点点侵蚀了理智,眼眶中的泪含着,含着,却也滑落了,脚步感到轻浮。后腰靠到实验台,抵着,身体无力地滑落,缩在一起。
窗外街道车水马龙,冬日一缕暖阳照在玻璃上,我将冰凉的手紧贴着玻璃,贪婪地汲取温暖,目光不经意地注视着晨光中苏醒的街道。对面的栾肆黑卫衣,黑长裤,目光十分复杂的盯着我,将一个东西沿桌面推过来。我没有回头看。
栾肆嗓音微紧,说道:“懿晨新研究的,可以帮助你通过新陈代谢,代谢些辐射,你配合上上次懿晨给你恢复身体机制的药一起吃吃,你是可以好起来的。”他顿了顿,“你不要放弃。”
我感到目光所及之处有白光遮掩,才意识到自己愚蠢的似乎对这药有了希望,我自嘲的笑了笑。
我感到思绪悠远,回想起那个白色下午。
梁懿晨身着医用白大褂,一只手拿起了我的病了,打开最后一页,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甲方处,将笔缓缓塞进我握着白床单的手里,轻声道:“你签一下字。”我看着纸上沉稳中略带飘逸,庄重中略带狂傲的字,嘴角扬起一抹笑,那抹笑的感觉,出现在我人生中的次数并不多,是那种轻松,依赖,同时夹杂着喜悦的笑。眼眸中闪着点点亮光,那一刻是对未来的期许,布满璀璨星辰。
我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梁懿晨还未离开的手,调笑道:“梁教授,你可是北大医学系有名的中医学教授哦,如果手术出现了意外,会不会把你‘北大中医系最年轻,最优秀的教授’的招牌给砸了啊。”
梁懿晨的眼眸中十分清澈,仿若一个照妖镜,把我的小心思照得透亮,但我也不躲闪,主动迎上了目光,他学过心理学,我也学过啊。
梁懿晨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捏了捏我的脸,说道:“柚子,这是我找到的最好的最快的方法,你若不同意,我不会勉强你,我可以通过用药来慢慢击退你的病情,调理你的身子。”
我扬起手中他刚刚塞给我的笔,认真的对着他笑了。
我真的很依赖他,信任他。
二十多年的坎过去了,只要这一坎过去,这一段双向奔赴的感情便可修成正果。
“Yang?”
我突然意识到,白光的尽头是现实,我坦然将白光淹没,闭了闭眼睛,将盛着一潭死水的眼睛睁开,看向栾肆。
我伸手将那一盒药拿过来,抠开,看到一张叠成方形的纸,我将纸展开,上面十分熟悉的字体是我一时有些出神,目光散乱,软软的纸是我之前教他用纸做成的,白色中隐隐印出朵朵浅淡的栀子印,幽幽栀子香窜入鼻尖,纸上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梁教授的习惯,倒是近十年都未曾改变。笔墨微潮,有着浓郁的墨香,我略有意外:“梁教授也在夏城?”栾肆看着纸上的字,瞬间了然。他还以为梁懿晨会隐瞒自己在夏城的消息,没想到竟如此光明正大地表达,还专门用滑面纸写字。
栾肆点点头,说道:“他想看看你的病情。他需要制定下一阶段的制药计划。”
我将一颗药扣下来,混着桌子上的一杯冰果汁顺下去。我从来没有认真按照医嘱吃过药,就想起来吃一颗,想不起来就不吃了。
我吃过药,身体短时间内并未有什么反应,轻声道:“话不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栾肆一愣。
我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我从来没有怪过梁懿晨,真的。只是那一次手术的失败将我重重又打回了深渊,那种对未来充满期盼,想过去法国度假,想过两个人在一起的场景的心理被狠狠击碎,心里无法接受,才逃的。
对,就是逃。
栾肆觉得他从来没有看透过尤洋,,她表现得太过平静,表现得不像是怨懿晨,但她否认两人相识,嘲讽两人关系。突然,他想到数年前懿晨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吗,她变得太多了。皮肤白皙了,不再贫血了,额头光洁饱满,双颐微鼓,唇瓣水红,头发微长,扎成马尾,凌散的碎发零零落落,小巧的耳垂圆润干净,素面朝天,却十分动人心魄。但她的眼睛,沉得叫人心痛.......”
栾肆想看看尤洋现在的眼眸,却很朦胧,被纤长的睫毛掩着。
“那是一种黑,黑曜石般的沉淀温软,却是哑光的黑,哑的没有一丝光,无光的眼眸静如止水,不为任何事物所动,没有光彩,没有满天星,没有璀璨星辰。
我想让她重复光芒。”
栾肆依稀记着,面前的尤洋和梁懿晨都是学过心理学的,只不过,尤洋学的是犯罪心理学,懿晨学的是情感心理学,两个人的每一次心理辅导都犹如一次次内里的博弈,针锋对麦芒。但在与尤洋相处的点点滴滴中,能感受到她用一层看不见的透明软玻璃将自己包裹起来,有人来刺,她的软玻璃便会生出一层尖利而短小的刺,布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