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禅院甚尔不是第一次认为自己被诅咒了。

生活在依靠法力成为杀手的家族，他却没有丝毫区别于常人的魔力在。母亲为了生下他而死去，在他出生不久，身为家主的父亲也去世，人们都认为他的诞生带来了污秽，这孩子自身也被诅咒了。

这样的甚尔，在小时是众人欺侮的对象。

他被辱骂，被折磨，被当成他人的奴仆，还被扔进过昏暗到不见天日的地方。那里面的囚人都戴着镣铐，要将他袭击，没有一个人认为甚尔能活着从里面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天生的杀手，也是这一刻。

意识到他的诅咒是名为“禅院”的姓氏，也是这一刻。

嘴角的伤疤，倒不是那时获得的，甚尔倒也并未憎恨这容貌上的瑕疵，不如说，他对此毫无感觉。疤痕给他带来了麻烦，也轻松了许久，比如说走在街头敢同他搭讪的家伙就没几个。

只要他甚尔，他随时都能让禅院家消失，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离开那里，几乎不踏足他们的土地。

“这是怎么弄的？”女人的手指落在他的唇边。

这道伤疤，是甚尔身上唯一一处，她主动触碰过的地方。

甚尔想起，这道疤痕刚留下时他每每进食都要将它拉扯，疼他眯起眼睛，结痂时又会发痒，他抓住它边角的一层，将黑色的细痂成条撕下，它在阳光下若一条大虫，嫩肉则在镜子里泛着光泽。

多久才好，甚尔已不记得了。

女人是在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旁，甚尔完全没有察觉。她的黑发落下，一双探寻的眼眸将他盯住，甚尔忍住了，没有抬起胳膊，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然后再也不放开。

窗外是狂风骤雨，船只摇晃，甚尔靠在椅边，女人见他不答，便收回了手。她意外地站得很稳，像是极适应这海上的生活，也可能是经历了太多。

传说中的幻影，拥有无数种面貌的存在，怎么会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女人，她有怎么能拥有那份平实到行经于街头，也不会叫人引起注意的笑容，完全像是一个普通人般生活着的她，竟然是……

阳光照得树叶斑驳，在地面上铺陈了一道又一道的影子。

甚尔站在马路对面，静静地望着从楼中走出的女人。她被传唤了，走出大楼后无人将她跟踪，说明她已摆脱了嫌疑。

这样的展开，到底经历过多少次？

是因为他在船上，因而她才推迟了动手的时间吗？

可他有那样多的时候心不在焉，专业到从未暴露过真实面目的她，怎么可能做不到。

跃动的身影，她背着帆布包，一双球鞋踩在叶片上，踮着脚的步伐，轻到好似她的身体不存在重量。

连一次真实的拥抱都未曾有过，就要将她……眼前的她，他见过的她，又是真实的吗？

甚尔知道，自己不该掉以轻心，孔的情报不可能是假的，女人必然是为作恶者忌惮的那个存在。可他的心像是已不属于他自己了，他在动摇。这还是自他来到这世界后的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