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暗（四）

“我会陪在你身边，今晚。”易薰感受到头顶传来的不容忽视的掌控力和温度，她默默地承诺。

“只是今晚？”辛商身子往后靠倒在椅背上。

易薰深吸口气，抬头仰望他：“以后也是。”

辛商开心了，低头来亲她，虽然看不见，吻却准确地印在她的额头。

易薰晚上宿在辛家，就睡在辛商隔壁的客房。

半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哭，她从睡梦中惊醒，背后爬满冷汗。

她呆愣地坐在床上偷偷抱紧了被子，易薰害怕地以为辛家闹鬼。

听了一会儿又觉得这哭声分外熟悉，她大着胆子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轻踩着地面往门那儿处走，她侧耳贴在门板上，听到有一阵低低的细碎的哭声，听着像是男人的声音。

她缓慢地转动把手，把脑袋探了出去，哭声越来越明显，居然是从隔壁传出来的。

她疑惑地想辛商又在发什么神经，脚下却急忙往他的卧室去。

敲敲门，对方没应，喊了喊他的名字，他也不回易薰。

易薰只好作罢，灰溜溜地往回走，只是刚走到一半，那人的房间里又爆发出惊人的哭声，她这次不再犹豫，本以为锁着的房门，也被她轻轻一拧就打开了。

她摸黑走了进去，看到个影子映在墙上，她惊恐地后退，等眼睛适应了环境，才发现是辛商半夜里不睡觉半坐在床上大哭。

她走上前靠近辛商，拍了拍他的背，他似乎是陷在了某种梦魇里无法自拔，无论易薰怎么呼唤他的名字，辛商都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发出哭泣。

易薰爬上床，膝行至他的面前半跪着抚摸他的脸。

“小辛，小辛。”易薰柔柔地唤他。

辛商呜咽着，喉咙里传出沉沉的具备警戒性的低吼：“滚开，别靠近我。”

他意识不到眼前之人是易薰，他以为是当年伤害他的人。

他陷在一望无际的火海里，他的下身被车座死死卡住，上半身被甩出车子，他无力地垂着脑袋，额头上的血液滴滴洒落在沥青路面上，远处传来一阵阵的爆炸声。

那个时候的他眼睛还隐约可以看见这个世界，只是在彻底昏迷前，他看见的只是自我毁灭。

他又在梦里想到日复一日毫无变化的两年，这两年里没有易薰，没有他的爱人，他在每个夜晚都无数次向上苍乞求易薰能回来，能回到他身边，自己的眼睛能恢复光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她。

可能是他太贪心，又想要易薰又想要光明，所以上苍没有听见他的乞求，没有实现他的愿望，后来他失望，绝望，只能通过四下无人的夜晚，用梦中压抑的哭喊发泄自己的情绪。

“辛商，是我，易薰啊……”她心疼地抱紧他，辛商的拳头砸在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疼得她发出闷哼。

易薰又急又无奈，她毫无章法地吻着他，温热的唇印渐渐唤醒痛苦中的辛商。

辛商从梦中转醒，他意识到有人正在吻他，他在黑暗中惊讶的瞪大眼睛。

“是谁？”

“是我，是我。”易薰停止了亲吻，回答他的问题。

“易薰！”辛商欣喜地搂住她的腰砸进被子里，他毫无安全感地蜷缩着身体，埋在易薰怀里。

庞大的身躯，苍白的肌肤，黑色的睡衣反衬出极大的差距。

易薰听他发出痴痴的笑，也不禁笑了，边笑边问：“你笑什么呀？”

“不知道，就是想笑，你好久没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了。”辛商紧紧搂住她，手指捻着易薰的两根发丝。

易薰抚摸着他瘦骨嶙峋的脊背，安慰他：“睡吧，我陪着你。”

辛商闭上眼睛，心安地睡下，一夜好眠。

第二天两人在餐厅里用完早餐，易薰就打算和辛商告别回家去，只是还没出门就被辛商一把拉住。

“我和你一起去。”辛商偷偷摸摸换好了衣服站在她身后伺机而动。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离得不远。”易薰拒绝辛商的好意，因为真的很近，这一块儿是别墅区，自己家就在辛家隔壁的隔壁，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辛商时刻紧张的要命，他生怕易薰一去不回。

两人还想争论不休，就听见可视门铃传来的叮咚声。

屏幕里是易霖，他穿着得体的西装，这个点应该是要去公司。

易薰挣开辛商的手，急忙按下按钮：“哥哥，你等等我，我马上出来。”

辛商有些受伤，他沉默地低垂脑袋，一言不发。

易薰换了鞋子，推开门，转身和辛商说再见，然后拎着行李箱离开了。

易霖带着潇洒风流的微笑站在门口，旁边还停着他骚包的跑车：“薰薰！”

他亲切地摇手，有些激动。

“哥！”易薰冲上前来了个熊抱，“好久